天色漸晚,兩個人影浮動着。山中的樹木長得似乎格外茂盛,層層疊疊,編織成黑色的密網。山中的小徑崎岖,雨後的濕泥裡隻有一兩個腳印。過了很久,兩個人影才在一片開滿白花的曠地上止步。其中的一個女子已是氣喘籲籲。
“到了,這裡是淮山的山頂。”簡短的話語像是一潭冷冽的泉水。疲憊的女子看向一旁的男子,不由地睜圓了眼睛。說好帶我去看什麼重要的東西,到頭來,卻帶我爬了一整體的山?邊蟬吃力地呼吸着,原本憔悴的臉上更是增添了滿滿的怨氣,大魔頭,大魔頭……她在心裡一遍遍的咒罵着,身旁的季山仿佛對眼前的一切選擇了間接性忽略,自顧自地走向了面前的花叢,無可奈何,邊蟬也隻得按耐住自己的不滿,一臉灰地跟了上去。一陣陣輕風拂過了發梢,溫暖得讓人的脖間有些癢意。
“時間正好。”季山緩緩擡起了眼眸,目光溫柔地望向了過膝的白花。順着他的目光,邊蟬看到有一點又一點的橘黃色微光從白花叢中陸續出現,就好像是熠熠星光照亮了一整個山林的昏暗。印在地上的花影随風浮動着,黑影越拖越長,不久,他們的四圍都開始生氣了微光,它們點點聚集着,很快彙集成了一片片光束,在半空中留下了隐隐約約的白色光痕,相互交錯和重疊,就像是夜晚裡的白色煙花。
季山望着眼前的景象,眼裡藏着淡淡的情緒,他輕柔地撫摸着白花,任由一點點的微光駐留在自己的手掌,“這些白花是金魚草,而這些微光則是螢火蟲的尾燈。夏夜的淮山山頂上,如果時間合适,就可以看到這樣的景象。”“你為什麼會發現這樣的景象?”“隻是民間傳聞罷了……我本來對這種你們口中的美麗傳聞并不感興趣,隻不過,這樣的景象似乎……可以讓我看見一個人的身影……”季山緩緩低下了頭,手中的動作也停止了,在他的腦海裡,總有這樣的一片花海,一束束光芒在他的身邊閃爍,生動得像是眼前的畫面般,“會見到的……對不起……你要聽話”,熟悉的話語一次次地在記憶裡循環播放,而熟悉的那個人卻越走越遠,“娘……”百年年後的自己,仍然像是百年前一樣,又是一個人。曾經的幸福化作今夜的利劍,深深紮入了骨髓,季山的眉頭蹙起,青筋在手背上若隐若現,白色的金魚草花瓣散落一地。
“一定會見到的。”熟悉的話語使季山猛地擡起了頭,他不可思議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一遍遍地确定着這是否來自幻聽。“那個人對你而言一定很重要吧,她一定也很在乎你吧,不然你就看不到這樣的景象了……既然是兩個相互挂念的人,就一定能聽見對方的思念吧,所以……她也在努力地想要見到你啊……一定可以再見面的。”不知道為什麼,當邊蟬看見了季山的表情時,她的内心仿佛終于找到了短暫的共鳴,很久以前,她失去了這樣一些自己現在拼命想見的人,雖然,這裡面的大部分都大概是遭受了眼前這個男人的毒手,但是,如今的她,卻控制不住地與他産生一些不該有的共情,而原因呢,是因為他幫了自己嗎?是感恩嗎?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