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死神降臨的黑貓漂浮在半空,而尖銳的爪子伸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老人。
不詳的氣息在四周萦繞,龜甲貞宗說不出什麼情緒,隻喉間哽塞,如同被塞滿了棉絮。
反光又蹭亮的尖爪在黑色絨毛中若隐若現,反射出冰冷的光芒,刺得付喪神不禁眯起眼,心中生出寒意陣陣。
他感受到異常瞬間踹開門,已經極盡迅速,所看見的景象卻依然在他的承受範圍之外。
被發現了——
他手指僵硬地蜷縮,腳下動作仿佛被凍在原地。
他們被發現了——
所以,派人來殺他們了嗎?如此之迅速,連最後的時間也不願意等待。
缺少靈力滋潤的身體不住地打顫,他看着眼前漆黑渾身還萦繞着綠色光芒的審神者。
黑綠色讓那份不詳的征兆更加深刻。
點點光亮中蘊含的強大力量撲面而來,毋庸置疑。
可笑,他的主人還想将他交給這人,卻沒想到這正好是來取他們命的死神。
龜甲貞宗心中苦澀。
Neko感知到不甘心的情緒,她迷茫地眨眼,放下爪子,漆黑的身形幾乎全然隐藏在黑暗裡,隻徒留一雙藍色的眼睛熠熠生輝。
“龜甲……?”貓兒輕巧地落在絲樂身邊的空隙處,她歪頭看向門口僵住的付喪神,“你來找她嗎?”
粉色短發的付喪神緩慢從門口靠近,他擡起手放在胸口,向眼前的人低頭,聲音幹澀,喉嚨仿佛是從鋸齒裡磨出來過:
“求您、放過她……”
放過他可憐的主人。
Neko沒有聽清,她一步一步靠近,然後将爪墊拍在付喪神的鞋面上:“你在害怕。”
不斷戰栗的身體在貼近的情況下将所有動搖都傳遞過來,她清晰的感受到對面身體傳遞來的情緒信息。
“為什麼?你在害怕什麼?”她晃了晃尾巴,然後向前,纏繞在眼前的小腿上,“我并沒有感受到任何有威脅的存在。”
敏銳的小貓誰看起來弱小,卻是一個武系的審神者,感受危機對她來說并不是難事。
龜甲貞宗眼前發黑,他已經無法看見了,而其他的感官也同樣在逐漸模糊,一點一點地斷裂開,直到消失。
Neko遲遲沒有得到答複,她正想繼續問些什麼,卻再一次看見了在黑暗中相似的白色字符。
——我想,能和主人再一次……
再一次什麼?
Neko看不見後面的信息。
這份渴望就連出現渴望的主人都無法堅定地念出,但是既然能夠被她看見,也必然是和自己的力量有關的。
貓貓為難地左顧右盼,但是這總是出現死意的一人一刀,她歎了口氣,還是率先跑到絲樂跟前。
漂亮的綠色熒光環繞,而後被狠狠的一巴掌拍在額心中央。
有什麼好死的,貓一爪子給你拍活!
想要實現“站起來”這句話并不難,但是她能夠看到更深處更加真實的想法,那不僅僅是站起來。
絲樂居住在萬屋,她是龜甲貞宗所在牛郎店的老闆,在年輕的時候,她自己也同樣是店鋪裡被頻繁指名的存在,那是她最快樂的時光。
而在容顔褪去,不再适合這份工作之後她也沒有妥協,果斷轉到幕後,繼續尋找合适的付喪神能夠讓她将這家店繼續經營下去,而直到現在——
她成功了。
龜甲貞宗是一個很好的牛郎選手,這位從審神者時期就一直跟随着她的搭檔,不負衆望,為她擔負起了整個牛郎店的初始之際。
直到現在,他也依舊陪伴着她。
本來自從審神者合約到期後,她便沒有再打算和曾經的付喪神們有什麼深刻的聯系。
因為自身原因,她選擇在萬屋勉強生活,
在這裡,她遇見了曾經的刀劍,面對如出一轍的忠誠,她還是軟下心,重新締結了不正規的契約。
至少如此的話……這把在誕生之際就擁有缺陷的龜甲貞宗就不會碎刀。
但是。
她高估了自己的力量。
這缺陷并不簡單。
甚至通過契約的鍊接反噬到她的身上,人體内的靈力大量透支,年紀輕輕就猶如八十歲老人,瞬間衰老。
為了活下去,而且她并不想放棄被自己好不容易帶回來的刀,隻能繼續尋找新的辦法。
而轉換大量生機之法,又往往需要深重的代價。
為此,她觸犯了法律。
時政對她下達了追殺令。
Neko靜靜地聽着絲樂向她講述,對方平靜的語氣仿佛這些都不是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情一樣。
但是,龜甲貞宗的存在并未被發現,作為審神者的她隐藏起來,而那家曾經作為夢想的牛郎店,成了支持一人一刀活下去的最後手段。
牛郎店的雇傭價是小判,給的很高,且工作時間變通靈活,這讓很多付喪神仍舊願意來工作。
特别是某長船。
他們仍舊在努力活下去。
如果不是絲樂的反噬再次複發,他們本來還有幾年時間。
但現在兩者都被掏空的狀态讓僅剩的時間都化為泡影。
他們需要幫助。
她想要站起來。
而非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那不是肆意妄為的她所期望的未來。
“……但是,我也會舉報你的哦。”Neko認真地看向絲樂的眼睛,“即使你有苦衷,即使你隻是為了活下去,你也違反了法律,我會舉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