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看,是這套别墅的房産證、她的護照、實習假條……還有一張病曆單。
昨晚她沒有問出口的問題在此時被解答,靳準那隻帶着機械手套的左手并非殘疾。隻是掌骨和關節受傷,尚在康複中。
出入境信息、學生證和身份證件等都是在官方網頁上可驗證的。
陸清玉一邊看,一邊用手機查詢真僞。甚至在自己的實習單位公衆号裡翻到了幾個月前的活動宣傳海報,裡面有她的名字和照片。
最後,是他的……簡曆?
靳準,清華大學政治學直博生,輔修管理學,畢業那年才23歲。後又進入行政學院參與政策研究的人才培訓。
他現擔任京外金融控股集團的總經理一職,同時也挂職商務廳的副廳。
陸清玉搜了一下這家公司,對其規模體量和組建背景都驚訝到咂舌。可以說在國内外大型貿易、實體經濟和市場體系建設裡都發揮着至關重要的領頭作用。
隻是搜尋集團總經理的個人信息時,搜索引擎全面空白,隻有一句:目前公開資料中暫未明确顯示CEO的具體年齡和外形照片。
她退出搜索欄,又去其他軟件搜了搜。
但不是一句“根據相關法律法規,不予展示”,就是關聯一些和搜索詞毫不相關的視頻。
前面都能證明是事實,這倒是小事。
老就老點吧,能和這種地位的人結婚,她真是——賺到了!
從福爾摩斯的狀态裡退出來,陸清玉又看向自己的實習崗位,是企業文秘。她摸着還有些疼痛的喉骨,頗為不解。
原以為自己會選擇更自由一點的工作。
這一切還有一處怪異,陸清玉記得林奉說她沒有家人,靳準就是她的家人。但公安部可查詢的材料上分明顯示着她未成年時有個監護人。
是位中年女士。
今年53歲,叫張纓。
**
會客室裡的這位是雷家人。
為的就是昨晚圈子裡那條内部新聞而來:執行董事雷廷身為集團高管因作風不端被查。
諸人隔岸觀火,獨善其身。這時候雷家估摸着也是暈頭轉向,趁着火勢才起,人剛進去,就趕緊走動找門路。
這人是雷廷的弟弟,雷康裕。
他送上門來,上道地沒帶東西,隻谄言地避重就輕道:“就是有筆賬沒算好,您說句話的事兒。”
前面一番虛與委蛇的長篇大論已經足夠耗人耐性。
靳準坐在書桌前,百無聊賴地捏起幾個飛镖,要往前方瞄準,淡聲道:“雷伯也不是第一次了。”
站在側前方的雷康裕看了一眼偏廳角落裡無動于衷的林秘書,轉身時,才發現自己身後那面牆上就挂着個麻織镖盤。
雷康裕本意想躲,但此刻又有求于人。他賭了一把站着沒動,悻悻開口:“上次不是都解決了嘛,上面人也沒問責,我們一碼歸——”
耳邊“咻”的一聲!
雷康裕的話被擦臉而過的飛镖截斷,镖盤離書桌大概三米不到,丢出去的那枚正中紅心。
靳準靠在椅子裡,不以為意地開口:“是我讓他收賄的?”
雷康裕啞口無言,還在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秒裡驚魂未定,胸膛起伏不已。
“一條狗被打了,也知道吃個教訓。”靳準冷隽視線裡是事不關己的漠然和倨傲,又透出幾分惡劣的引導,“規矩是死的,人得活啊,這點事兒值得您淌這趟渾水嗎?”
早就聽過這位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的靳總行事風格有多詭谲,真面對面接觸了也不禁惶恐。
雷康裕擦了把手心的汗,讪笑道:“您說的是。今天、今天是雷某打攪,代我向令尊問好。”
靳準沒再搭理他,放下手裡的飛镖,也摘下了金絲邊框的眼鏡。
林奉适時地把人請出去。
從偏廳再繞回來,就看見靳準正往外走。
他小步跑上前,抓緊彙報:“靳先生,陸清玉那起車禍事件暫時查不動了。”
靳準腳步放緩。
“途經的油車爆炸證實是意外,唯一疑點是您那輛車可能被動過手腳,但地下車庫的監控裡沒有拍到動手的人,按規定要結案了。”
能壓他事的人不多,敢公然對他下手的更寥寥無幾。
“但晁警官那邊也說了有線索就會重新跟進。”
林奉說到一半,才發現自家老闆的注意力已經偏移。他順着男人的視線往不遠處的水吧區看過去,是不知什麼時候下了樓的陸清玉。
她還穿着浴室裡的防滑拖鞋,穿了條及腳踝的霧霾藍長裙,蓬松黑發被抓夾松散夾起,幾縷淩亂的碎發貼在臉側。
不知道是在找燕姐還是在找他們。
别墅太大,空間區域劃分也豐富,十幾道門四通八達。小姑娘像是怕鬧出動靜,在拐角處探頭探腦的樣子讓人想起四個大字:貓貓祟祟。
林奉識趣地閉嘴,先從側廳後門輕步出去了。
靳準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側後方,眸光聚焦在她微微彎起的背脊處。纖薄的蝴蝶骨從衣料中透出來,散落的一縷長發從衣領裡貼住女孩後頸的瑩白肌膚。
她知不知道自己倚着的那隻黑狼犬骨骼不是雕塑,而是真的動物标本。
“陸清玉。”
他戴着機械手套的指節屈起,輕劃過她背脊中間那條骨線。
敏感怕癢的部位無疑被這冰冷的觸感吓得一激靈,陸清玉迅速回頭,往後退幾步:“我……”
靳準慢悠悠地俯身看她:“找什麼?”
他剛見過客人,穿得并不家居休閑。身上那件白襯衫的襟前束帶扣得挺緊,隐隐繃現出清韌結實的胸肌線條,有股斯文敗類的紳士感。
陸清玉一隻手還背在身後,指腹揩了揩被他碰過的脊椎骨。可确認他們關系屬實,又心想剛剛會不會反應太大。
“我不知道會客室在哪,怕吵到你們談事情。”她強迫自己放松一點,手垂在身側,“燕姐說早餐有年糕,我在找餐桌。”
靳準了然:“你喉嚨淺,我剛讓她切半去重煮了。”
喉嚨淺?這是什麼奇怪的說法,陸清玉下意識吞咽了一下口水。
“過來。”
他把她往前領到餐廳,拉開矩形餐桌的一張椅子,自己也坐在對面。
陸清玉剛坐下,燕姐就端着餐盤過來了。
比起在她面前時的善談,燕姐在靳準面前倒是一聲不吭,隻專注地布菜。除了陸清玉想吃的年糕,其餘都是些餐廳規格的小菜。
鹹豆漿、黃魚打鹵面、藤椒雞和西餐廳常做的培根、班尼迪克蛋,以及三份冷盤。
即使是兩個人吃,也過于豐盛了。陸清玉端過那碗糊糊的年糕湯,沒話找話:“你也沒吃啊?”
“吃過了,陪你再吃點兒。”
“好吧。對了,我把那些材料都看完了。”她把糯叽叽的年糕咽進去,鄭重其事地宣布,“大部分都沒有問題。”
靳準漫不經心地盯着她嚼咽時鼓起的臉頰:“還有小部分?”
“一點點,那個問題也不大。等我們吃完,你有空再跟我聊聊嗎?”
“可以。”
得到回應,她吃得更香了。
靳準随意瞥了她幾眼,醫生說她顱内血塊消除快則三、五月,慢則一兩年。還說她如今心理年齡可能比實際上要小幾歲,保不準正在叛逆期。
陸清玉還是有點怕他,卻又忍不住偷偷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