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便利店離球廳有一陣距離,陸清玉怕靳準又走了,付錢拿東西的動作很利落。
等她小跑着回來,經過前台,才發現剛盯着他們那一塊不眨眼的小妹妹不知道上哪去了,作業還大剌剌地癱在桌上。
再往裡走,那張球桌邊隻站着林奉一個人。
陸清玉把手裡的兩盒紅色萬寶路遞給他,不解地左瞧右看:“靳準呢?”
“洗手間。”林奉接過煙盒,補上一句,“洗手。”
靳準這人雖然沒有挑剔吃穿住行的毛病,但陸清玉很早就發現這人潔癖比醫生還嚴重。摸了外頭的東西,臨走前第一件事就是洗手。
“他才來多久,又要走了嗎?”
剛說完,自己腳底似乎踩到什麼硬物。陸清玉下意識踢開了些,那東西就順着力道被踢往桌底下。
燈光照不到,桌底陰影處看着那顆“小石子”表面還有點紅。
乍一眼看過去像……帶着血的牙齒。
她倍感奇怪,正要俯身去看清楚。
林奉卻突然喊她名字:“陸清玉,你沒買打火機。”
“我倆之間到底誰是助理啊!”陸清玉額角跳動,直起身,叉着腰表達不滿,“給你跑腿買煙就不錯了,靳準不是有打火機嗎?”
林奉虛咳兩聲,話鋒一轉:“靳先生說待會去格鬥運動館。”
陸清玉看了眼時間,已經是晚上7點,納悶:“怎麼這個時候還去打拳?那還讓我跑出去買煙。”
林奉沒回答,隻說:“他讓你一起去。”
聽到這句話,陸清玉卻沒立馬高興起來,若有所思地“啊”了一聲。
如果沒記錯的話,靳準要帶她去的應該是他朋友開的那家。她曾經被他送到那裡學了三年的擒拿格鬥。
具體原因還得追溯到她轉學到京州讀中學的那幾年。
是初二上學期的運動會,陸清玉圍着跑道撿過大家亂丢的塑料瓶和廢紙闆。
她沒覺得這事兒有多丢人,畢竟人能自力更生就不用去求助别人。還在榕城茶竹鎮被父母丢棄的那一周裡,她也是這麼過的。
撿垃圾去回收站換錢買飯吃,實在撐不住才拉住了靳準這個“好心人”。
但當時撿塑料瓶拿回家給張媽去賣的這一舉動,被幾個男同學拍了下來。
這夥人裡其中有兩個男生追過她,都沒追到。他們先是嘲笑她有張大小姐的臉和這麼好的外形,卻是窮鬼命。
後來又因為某次看見她從醫院出來,又造謠她私生活不檢點。
說她就算了,但連帶着耳聾的張媽也一塊被惡意揣測。
解釋反駁過,但流言變本加厲。倒顯得她一個正當維權的人像歇斯底裡的瘋子,被其他同學避而遠之。
她不再說話了,因為害怕在學校沒有同伴,怕成為獨行的怪胎。
可一忍再忍,終于還是在一節自習課上沒忍住。陸清玉拿起闆凳和後排那幾個笑嘻嘻傳播謠言的源頭幹了一架。
世界總算清淨,但毫無疑問要被叫家長。
她當時并不知道進了辦公室裡的靳準和老師聊了什麼,也不知道後來那一夥男生為什麼轉學,通通消失在她的視野裡。
隻猜測或許是因為他們對上她一個人,算性質惡劣的群毆。
陸清玉隻記得靳準從學校把她領回去後,沒問她關于這場架的任何細節。但不聲不響地給她報了擒拿格鬥女子防身術課。
“早就該用實打實的方式給對方造成後果,不要浪費時間和欺負你的人掰扯對錯。”
這是靳準的原話。
她和人打架,他隻看她是否吃虧,有沒有打赢。
他嫌她發瘋發得晚,白白受欺淩這麼長時間。陸清玉小聲辯解:“可是那樣好難看,大家都不會喜歡我了。”
“是勇敢,不是難看。得利者的嘴臉當然體面。”靳準拍她腦袋,循循引導,“你為什麼要舍棄自身利益,去讨好那些虛無的喜歡?”
某種程度上,靳準沒嬌養、富養她。但至少在散養裡也是向上鼓勵型的,給了她很大空間主宰自己的人生。
他不要求她成為多優秀的人,活得自在就行。
因此她初、高中升學沒有過壓力,比大部分人都要輕松。哪怕考上的大學隻是一所普通211,靳準也打了一筆畢業旅行經費作為她告别高中的獎勵。
仿佛隻要陸清玉經得住摔,她把天捅破也有他兜底。
回想這起往事。
陸清玉其實連那幾個惡臭男生的臉都不記得了。
洗手間裡的靳準正好出來,黑沉沉的眼睛落在她身上:“去打拳。”
一碼歸一碼,陸清玉實在不明白自己打扮得這麼好看,為什麼要和他去運動館。
起初覺得學格鬥挺新鮮,她從初二學到高二。後來高三學業繁忙,去上課的次數由一月兩次改為三月一次。
再之後上大學的校區離那家格鬥館也遠,她再沒去過。
“我不會打了。”她得寸進尺,“都怪你不在京州陪我,以前學會的現在都忘光了。”
靳準沒什麼所謂:“沒指望你精通,就當玩兒。”
**
格鬥訓練館簽了一批運動員,陸清玉這才發現場地都擴大至三家店面。靳準來時沒和朋友說,不巧老闆不在。
店内經理幫他們安排了樓上一間最大的私人訓練室。
熱身的時候,陸清玉在摸魚揍沙包。一轉身,看見換好衣服的靳準已經在和新來的教練打搏擊。
男人褪去西裝襯衫,寬肩長腿的優勢更凸顯,仿若回到大學時代。靳準前幾年還在讀書時的運動量很大,賽車、沖浪、翼裝飛行都常玩。
如今也沒懈怠,臂膀青筋虬結,是比薄肌更健碩一點的身材。
陸清玉很久沒看過他打拳。
他換了件寬松的黑色T恤,眉宇英挺,棱角分明,汗順着下颌線滑落。平時鍍着一層高修養的疏懶外殼,此刻都被盛氣淩人的野心替代。
骨子裡就不是多溫和的人,雄性荷爾蒙總要有道發洩口。
半個小時過去,教練離開。
靳準偏了偏下颔,扯開拳套,看向她:“看夠了?”
“哪有一直在看你。”陸清玉心虛地挪開眼,找借口,“雖然我很久沒練,但防身術沒忘。你以前說過的,學幾招基礎架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