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牆上的銀光在樓宇大廈間迸發,在夜空中如同一張流動的光網。
廣場上的歡呼聲不絕于耳,燈光表演還在繼續時,人群中的大屏幕上開始亮起倒計時數字:“9——8——7……”
漫天都是電子煙火和光粒,空氣在發燙。
“你怎麼不說話?”陸清玉原地蹦跶幾下,又仰頭看表演,“靳準,你打錯了嗎?”
“3——2——1!新年快樂!!”
人潮裡的慶賀聲結束,電話那邊才傳來一聲男人的聲音,在明知故問:“沒有,在幹什麼?”
陸清玉笑着開口:“跨年啊,聽不到我這邊的倒計時嗎?你在哪?”
沒等靳準回答,她身後突然出現一道身影,毫無邊界地攬上來。
宗睿明不知道從哪過來的,嬉皮笑臉地歪頭看她,自來熟地龇開大白牙:“小清玉!真巧,你也來跨年?”
“……”
“退,退開!”陸清玉瞪圓了眼,立刻擡高手把他甩開,很不自在地使勁蹭了蹭被他搭過的肩,“有沒有搞錯,吓我一跳。”
不遠處傳來幾聲大男孩打趣的嬉笑聲:“哈哈哈哈明哥,這漂亮妹妹真是你學妹嗎?”
“就是,人家看着可跟你不熟,你别打腫臉充胖子在那裝啊。”
“熟不熟有什麼關系,别讓美女落單,一塊約着去蹦蹦呗?”
那幾個男生顯然是宗睿明的狐朋狗友。
“去!她真是我學妹,還和我是同事呢。”宗睿明讓他們别起哄,又轉過頭來,“清玉,去不去玩?學長請客。”
陸清玉搖頭:“不了,我也和我朋友們一起過來的。”
“你朋友在哪,也是女生嗎?”
手機裡的通話被挂斷,但陸清玉這會兒注意力被轉移,隻顧着推拒這位學長的邀請。
廣場積聚的人群已經散開,她一邊看着沒收好的那些樂器,一邊找借口要走。
另一邊。
低調的灰色邁巴赫隐匿在綠化帶一側的陰影下。
靳準長指搭着手機邊緣,漫不經心地瞧着那一堆插科打诨的年輕人:“剛才那場燈光秀,讓他們再放一遍。”
本來還在和餐廳聯系的林奉愣了下,才發覺老闆是在和自己說話,立刻應下:“好的。”
他看着車窗外,片刻後又問:“這小孩在和人談戀愛?”
“陸清玉沒和我說過。”林奉頓了頓,嚴謹補充道,“應該沒談,她不是能藏住事的性格。”
……
“小清玉。你這麼冷漠,我真的很傷心。”宗睿明就是個粘人的狗皮膏藥,從來不知道看别人的臉色,隻管自己高不高興,“在公司學長可沒少幫過你。”
如果是指每次在打印機前,多此一舉地幫她放紙,陸清玉想說真不需要他的這種幫助。
他一個人已經夠聒噪,更别說邊上那幾個人還在揶揄他倆的關系。不像剛畢業的大學生,反倒像中學時代的那種男生。
陸清玉突然想到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宗睿明也是這麼大張旗鼓地追他那位初戀,在教學樓下大擺心形蠟燭。
那女生就這樣被趕鴨子上架般,和他談了這麼多年。
吵鬧聲左耳進右耳出,陸清玉看着被挂斷的電話頁面,臉色不太好地嘟囔了聲:“怎麼都不跟我說一聲就挂掉了。”
在她還被圍着的時候,正巧溫叢回來,遠遠地就喊了句:“小玉這誰啊,你朋友?怎麼穿一身金,看着跟隻金蟾蜍似的。”
因為單位不允許太張揚的穿搭和标新立異的打扮,他們也隻能在外面做回自己。
陸清玉被逗笑,認真地看了眼宗睿明,還真有點像。
都一個中學,溫叢其實認識宗睿明。
但宗睿明顯然對她這類在高中文文靜靜的女生沒印象,人上大學之後,又有很大改變。
“……我是她學長。”宗睿明上下打量了幾眼溫叢,顯然他不好這一口二次元裝扮,但還是象征性地問了句,“這不是正好碰上嘛,一起去喝兩杯?”
——“砰砰砰”。
是新一輪的燈光秀,廣場上的觀衆都有些吃驚。
畢竟公衆号和各種市内的新聞通知都是說燈光秀和倒計時的煙火隻有一次,沒想到莫名其妙地又重放了一遍。
烏泱泱的人群又往前面擠。
陸清玉沒管他們一來一回地聊,抓住這次機會站到凳子上重新錄視頻。
溫叢在下面幫她扯了下容易走光的短裙,轉過頭看那夥男生,狀似不經意地提議:“去哪兒喝?【夜話】行嗎?”
【夜話】就是她家開的清吧。
陸清玉聽到這句差點沒憋住,這姐一心為家裡酒館拉客人。
“我們都訂好台了,那有一堆朋友等着。”有個男生喊,“離這不遠。”
溫叢一哂:“算了。”
又不是去她家的酒吧喝,她在這陪聊都多餘。
“你不去,那小清玉去玩玩呗。”宗睿明賊心不死,“走不走啊。”
陸清玉站在高處拍視頻,眼神都沒再給他一個。說了好幾次拒絕的話都被忽視,也沒必要再浪費口舌。
“她肯定不去啊。”溫叢見他們沒完沒了,下巴輕揚,“你們要是想找人湊熱鬧,不如問問我這邊幾個朋友去不去。”
宗睿明一轉身,對上兩大尊黑影。
溫叢這邊帶的吉他手和鼓手都是一八七的大高個,又很壯實,站在她們身邊像保镖,襯得前面這一夥不着調的男生成了弱勢一方。
有人拍着宗睿明的肩,給了個眼色:“得了,走吧。台子都空出來了,他們催我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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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群人走後,燈光秀也結束了。
“下來吧。”溫叢扶住她胳膊,“真難纏啊,難以想象你在公司怎麼應付他。”
“就懶得理,我剛是忘記嘲諷他了。”陸清玉幫忙一起收拾樂器包,把地上散落的幾張傳單撿起來,“我有點困,你們待會兒是回清吧繼續嗎?”
“是啊,今晚跨年夜的生意肯定好,至少得再唱兩三個小時才能結束。”
溫叢說到一半,眼皮一斂,看見正往他們這個方向走來的一道修長身影:“我靠,驚現冷都男!這長相身材,别是讓我們碰上明星了吧。”
陸清玉低着腦袋正憤怒地給剛才挂她電話的男人發信息,心不在焉地問:“什麼冷都男?”
“一硬帥的男人,衣品也好絕,就在我們的5點鐘方向。”怕她看得太明顯,溫叢偷偷摸摸湊近說,“你裝成不經意地往那掃一眼,就知道我什麼意思了!”
陸清玉收起手機,好奇地往身後瞥,這一眼就愣住:“诶?”
靳準從容的腳步停在原地,狹長深沉的眼和她對視上,微微壓低眉骨。他單手抄兜,寬肩窄腰的身型很優越。
薄抿的菱形唇,表情淡漠,黑色大衣被風吹動,光站在喧嚣人群裡都格外出塵。
他從人群裡踱步穿過來,無疑收獲不少驚豔的目光。
“是不是很帥?”溫叢看她呆滞不動,急道,“小玉,你别當着他面犯花癡啊!”
她搓搓眼皮,确定沒看錯:“不是,是我的……是靳準。”
溫叢比她更驚訝:“就是他啊?!”
“嗯,我先過去了。”
陸清玉說完,沒忍住揚起一個大大的笑臉就往他那跑,剛還打了好幾個哈欠的困勁全然不見。
來來往往的人堆松散地走着,她好幾次都差點和行人撞上。看見他蹙起的眉頭才放慢腳步,小跑到他面前急急刹住車。
女孩彎起一雙明亮的眸子,拉住他敞開的衣角,仰頭望着他是顯而易見的驚喜:“你怎麼在這!你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