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困了。”喬曼甯的眼睑漸漸合上。
“睡吧,甯甯。”
雲景在她蒼老的面容上輕柔地落下一個吻,手中握住的溫度在無聲無息中消散。
“甯甯,你曾經說你沒有養寵物,是因為你還沒有做好面對生離死别的準備。我又何嘗不是呢?”
雲景最後看了一眼躺椅上的喬曼甯,果斷轉身離去了。
夕陽的餘晖灑在喬曼甯的白發上,泛起一片銀色的光輝。
養老院的護士推開了門:“喬奶奶,吃飯啦!”
隻見喬曼甯安靜地側靠在躺椅上,仿佛沉浸在一個甯靜的夢中,胸.前的玉佩失去了往日的光澤。
而總是在她身邊的清秀少年,此刻也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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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是時高時低的水流聲,喬曼甯的意識逐漸從混沌中蘇醒,她感覺到身下木闆的粗糙質感,睜開眼睛四周是一片濃郁的漆黑。
喬曼甯撐起身子一看,自己竟然在一艘小木船上。
水波蕩漾,小船緩緩前行。她的目光順着水流望去,隻見遠處岸邊盛開着大片的紅色花朵,在薄霧的缭繞下若隐若現。
再遠處,隐約可見一團團黑色濃霧在空中高低錯落。
“醒了?”
喬曼甯回過頭,居然是白無常。
幾十年沒見了,白無常還是老樣子,黑色的貝雷帽,白色的短袖,隻是臉上的眼袋和黑眼圈比記憶中更為深重,顯得極其疲憊。
“我這是……死了。”
喬曼甯見到白無常的一刻,心裡頓時了然。
“這裡是忘川。”
白無常站在船尾,一臉老友重逢的笑容。
“好久不見。”
喬曼甯扒着船的邊緣直起身子,忘川河裡閃爍着點點星光,可是當她擡頭仰望時,卻發現天空中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隻有一片無邊的黑暗,深邃得令人窒息。
自己身後不遠處,還有幾艘小船,随着水波輕輕搖晃,船上的身影模糊不清。
喬曼甯又仔細看了看水中清晰的倒影,有些奇怪:“為什麼我的魂魄形狀這麼清晰?還冒着金光。我記得以前來委托的魂魄都很模糊,還有岸上的,也都很模糊。”她指着遠處的黑色濃霧。
“因為你有地府的玉佩,可保你魂魄形态完整。”
白無常輕輕擡了擡手指,小船繞過幾個紅色燈籠,加速前行。
“之前天機不可洩露,憋死我了,我就早想好等你去世了,我要親自來接你。”
喬曼甯知道白無常是個話唠,肯定憋壞了,她眉眼彎彎:“你說吧,我聽着,什麼秘密?”
“你乃大.陰之人,陽壽本來隻有五十年,是因為遇到雲景,才無病無災推遲到了現在。”
白無常說出這個天機,舒服多了。
喬曼甯點點頭,其實她也猜到了。
自己從小身體不好,小病沒斷過。被辭退的時候也是一身毛病,每年體檢的結果也不佳,就連醫生都常提醒自己注意複查。
當年淨心也曾說過,她陰氣極重,遇到雲景是好事。
隻是年輕的時候,她沒參透其中玄機,問雲景對方也隻是說到時候自然會知道。
直到自己年紀越來越大,喬曼甯才隐約明白淨心的意思,甚至猜測到當年自己和雲景的相遇并不是偶然,而是委托的獎勵。
最後喬曼甯能無病無痛的在睡夢中去世了,淨心說的沒錯,小貓果然能帶來好運。
“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喬曼甯扶着木船站了起來,忘川看不見終點,岸上也一望無際。
“去見閻王大人。你這一世積攢的德已經達到可以擁有投胎優先選擇權的程度了,你趕緊想想下一世要投胎當什麼,有錢人家的千金還是博學多才的智者?”
白無常還在碎碎念,喬曼甯摸着胸.前的玉佩,也不知道雲景怎麼樣了。
最後這幾年,雖然雲景從未開口傾訴,但喬曼甯能感覺到他日漸消沉,越發沉默。
雲景隻是為了讓她能夠安心地離開,在盡力掩飾情緒罷了。
不知道自己現在真的走了,雲景一個貓孤零零的,他還好嗎……
随着忘川的波光粼粼,小船輕盈地滑入了一片隐秘的山谷。
白無常扶着喬曼甯下了船,滿地都是奇草異花,喬曼甯左閃右躲小心的避開,往前走幾步,一座巍峨的山門赫然出現在眼前。
山門矗立在翠綠的山谷之間,山門的石柱高聳入雲,上面雕刻着細膩而精美的圖案。
穿過山門,走進殿内,喬曼甯驚訝地發現閻王殿内的景象與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本以為閻王殿會是一片死氣沉沉的壓抑。
沒想到這裡竟然有清澈的小溪在殿内蜿蜒流淌,小橋橫跨其上,橋下碧波蕩漾,四周都是一片甯靜平和的氣氛。
走到殿堂深處,一位身形高大的女子身着勾勒着金絲的黑袍,坐在寬大厚重的桌子後,身邊站着的依舊是那位充滿書卷氣的判官大人。
“好久不見。”閻王微微颌首,向喬曼甯示意。
“您好,閻王大人。”
喬曼甯有點拿不準地府的禮儀,她瞥了一眼白無常,看對方沒有多餘動作,便也隻是站着打了個招呼。
“來的路上,白無常已經向你解釋清楚情況了吧。你生前積累的德已經遠超投胎優先選擇權的程度了。
那麼,喬曼甯,你考慮好了嗎?下一世你想要成為什麼?”閻王的聲音在殿堂中回蕩,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
喬曼甯的心中早已有了決定:“嗯,我想好了,下一世我要當一隻三花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