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的毛利總大将還待在長州藩,但他時刻關注着京都的動向,經過這一提醒,也從腦海中翻出了些許久遠的記憶,帶着一絲冷笑吐出三個字。
“新選組。”
…………
“青色為底,山形為紋,這是新選組曾經的制服,土方歲三。”低沉、沙啞的嗓音自黑暗中響起,像是粗粝的石頭摩擦過砂紙,讓聽者不由自主感到不快,“是你們新選組已經舍棄的标志。”
書桌前,土方歲三久久凝視着京都伏見奉行所的地形圖,仿佛對身後來自陰影的告誡渾不在意,但事實并非如此。他壓在桌面的手太過用力,使得指尖泛起異樣的蒼白,“那隻是一身制服而已,新選組從來都沒有放棄自己的信念。”
藏于黑暗的聲音半點不在乎土方歲三的反應,隻是自顧自地往下說,“但是我們都知道,那個突然出現在新政府軍軍營裡的人,那個身着新選組制服的家夥絕不是新選組的一員,土方歲三,他是我們的敵人。”
“新選組的敵人有很多,那麼你呢,藏頭露臉的家夥,你又怎麼能保證不會和新選組為敵?”
“這就是我們的誠意,土方歲三,”黑暗中的存在并沒有暴露自己的打算,隻是用那低沉的、詭異的聲音循循誘導,“我們告訴過你,就在今天,你所認識的青年會和他的同黨出現在敵人的軍營,如今,這件事情已經應驗。”
土方歲三沉默地聽着。
“現在,我們要告訴你,這場戰争你們注定會失敗,新選組注定損失慘重,你所效忠的将軍根本不在乎你們的犧牲,此戰之後,你們注定會走向死亡。”
“新選組的組員們沒有人會害怕死亡,如果隻是這樣就想撼動我的意志,隻怕你選錯人了。”敗落的預言和将會死亡的結局無法使書桌前的人動搖分毫。
但,那足以印刻于曆史的意志同樣無法讓黑暗中的聲音有過半點在乎,“從此刻起,一切都将會不同,過去的朋友将會彼此厮殺,同行的夥伴将會背道而馳,舊幕府軍不會成功,新選組的未來隻有黑暗,”怪異的聲音深情詠歎着,由最初的激昂漸漸低落,仿佛它也在為即将到來的悲劇感到惋惜,為不得善終的忠義之士扼腕歎息,
短暫的靜默之後,那個聲音再度響起,依舊怪異,卻附着上某種奇妙的旋律,變得輕柔而平和,恍若黑夜中唯一能指明道路的一束微光,“然而事無絕對,土方歲三,我們不忍心看到英雄的落幕,不忍心片刻的選擇鑄成綿延百年的遺憾,我們擁有改變未來的力量,土方歲三,你需要信任我們,你将會需要我們的力量。”
“對一個連面都不敢露出來的人,可談不上什麼合作,”土方歲三終于轉過頭去,直視身後的那片黑暗,“想要得到我的信任,至少先讓我看看你真正的模樣。”
平靜的話語落下,一把利刃突然出現,自那道聲音的背後刺破黑暗,逼迫聲音的主人現出真身,一把刀之後,更多的刀緊随其後,毫不猶豫揮向未知的敵人。
在土方歲三拖延了好一段時間之後,新選組的援兵到了。
然而所有人的武器都刺了個空,
“真遺憾,你拒絕了我們的邀請……但沒有關系,土方歲三,我們的承諾永遠有效,未來,總有一天,我們能等到你的回應。”
在那道聲音消失的最後,土方歲三看到了一閃而逝的血紅光芒。
“土方先生!”
“土方先生您沒事吧?”
“敵人在哪兒?”
“快追,他一定沒走遠……”
在混亂卻各司其職的隊員們的簇擁中,土方歲三的目光穿過已經空無一人的角落,望向夜空中高懸的彎月,望向黑夜中那唯一的一束光,
戰敗,死亡,仿佛帶有魔力的聲音在腦海中重演,他仿佛聽到了栖息在黑暗中的毒蛇帶着甜美的果子攀上他的肩膀,在他的耳邊嘶嘶作響,許下讓他無法拒絕的承諾。
然而他早已經看到了指引他前行的光芒,并非那一縷帶着誘惑的、危險的血光,而是更明亮、更盛大,他早已選定了自己的道路,從此以後撞破南牆都絕不回頭,
他願意為新選組、為青底山紋的誠字旗、為他下定決心追随到底的那個人獻上自己全部的忠誠,
他追随那個人成為武士,也将貫徹武士的忠義,追随那個人永遠走下去,
不經意間聽來的一句話于此時浮現在心中,土方歲三不由低聲呢喃,
比武士更像武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