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清光愣住了。

他的瞳孔驟然緊縮，身體僵立，一直平穩的呼吸都亂了節奏，停頓了一瞬，無形的反應已經無聲宣告了答案，

加州清光僵硬地點了點頭。

他和大和守安定，他們追随過同一位主人，有着相同的出身和相似的經曆，然而不論再怎麼相似，他們終歸是不同的兩把刀。

加州清光一直都知道，他們兩個之間，大和守安定是更在乎沖田總司的那個。

說不定是因為他在池田屋之戰中就刀尖斷折、被迫早早離開了沖田君，而安定在他離開之後也一直陪在沖田君的身邊、親眼見證沖田君的最後呢？加州清光苦衷做作樂地想。

大和守安定看起來還是很平靜的樣子，隻是繼續問道，“那，清光你看到的沖田君、是什麼樣子的呢？”

加州清光忽略掉好友聲音裡短暫的顫抖，思緒回到了京都之外那次意料之中的重逢，“我第一次看到沖田君的時候，他才剛剛來到京都。”

他看到的沖田總司是個備受誇贊的天才劍客，不到雙十的年紀卻已經取得讓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成就，劍術之高足以讓每一個看過他戰鬥的人絕望，

他看到的沖田總司總是神氣滿滿，開朗活潑，喜歡熱鬧，喜歡湊熱鬧，揍起人來的力道光是看着就讓人頭皮發麻後背發冷，

他看到的沖田總司還沒有被病魔牽絆住前進的腳步，壬生村裡在衆人的簇擁下，沖田君對戰中年浪士時那一場幹脆利落漂亮至極的勝利讓整個京都記住了試衛館，記住了“沖田總司”這個名字，記住了一顆閃耀的明星正在升起。

加州清光聽到了大和守安定飄飄忽忽的歎息，其中的羨慕滿的幾乎要溢出來，“能夠看到沖田君，真好啊……要是我也能再見沖田君一面……”

在這一聲入耳似刀割一般的歎息中，加州清光卻感到了茫然，

這真的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幸運的事情嗎？

他回想起伏見戰場上那一場無聲地對峙，作為旁觀者的一員，當土方歲三在時間溯行軍的簇擁下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時候，當土方歲三質問身披青蔥色羽織的青年是否真的要和他為敵的時候，他清晰地看到了和泉守兼定刹那地僵硬和痛苦，對方的臉上失去所有的表情，一貫如天空般湛藍毫無陰影的雙眸一片空茫茫的空白，整個人宛如一隻被抽掉了靈魂的玩偶，站在那兒的隻剩下一具空蕩蕩的軀殼。

在親眼見證這一切之後，加州清光在内心深處甚至在慶幸，沖田總司已經因病離開新選組去别處修養，他不必面臨像和泉守兼定那樣兩難的結局。

矮木桌邊，大和守安定還在等待他的回應，

桌上吸飽了水分的小花迎風招展，開得熱烈，對屋裡驟然沉寂下來的氣氛視若無睹，

加州清光咬緊了牙，五根指頭緊緊纏攪在一起，指甲用力抵在柔軟的掌心，讓他感到了絲絲縷縷的疼。

如果土方歲三的戰死不可避免，

如果沖田總司的病逝無可更改，

如果近藤勇被斬首是既定的事實，

如果新選組悲劇的謝幕就是刀劍男士必須守護的正确的曆史……

加州清光定定地望着大和守安定羨豔的眼神和對方眼底快要藏不住的渴望，沉默地想着，

那麼他該怎麼回應安定呢？

跨越空間、溯洄時間、和已經逝去的舊主再一次相逢，對于他們這些以守護曆史為使命、擁有一顆人心、識得喜怒哀樂的刀劍付喪神來說，

真的值得羨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