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邊的天蒙蒙亮的時候,和泉守兼定已經醒了過來,從倚靠了一整晚的樹幹上撐起身體,轉動手腕,舒展四肢,僵坐了一晚的身體各關節處發出噼裡啪啦的脆響。
九月的京都已經步入炎炎夏日,熾熱的太陽高懸在天空,肆無忌憚地宣洩近乎無盡的光和熱,無形的陽光落在肌膚,甚至會給人帶來刺痛,
然而在太陽落山之後,地面集聚的熱氣消散,絲絲縷縷的涼意滲透進骨頭縫裡,不冷,卻讓肢體出現遲滞而難以精準控制。
抹去睫毛上凝聚的霧氣,和泉守兼定活動活動筋骨,反手将本體插回腰間,把自己的羽織解下來蓋在猶自沉睡堀川國廣的身上,小心地避開肩靠肩還沒有醒來的紅藍打刀,輕輕邁開腿往外走了兩步,
然後在距離他們夜宿營地不遠處的林子裡看到了全副武裝的鶴丸國永。
純白的付喪神不知何時醒來,又或是直接熬了個通宵為沉睡的同伴守夜,金色的眼眸低垂,側耳聽狐大助講着些什麼,
安靜下來的鶴丸國永褪去平日玩鬧時的輕松惬意,靜靜垂眸凝視的側影好像一張褪色的剪影,在失去鮮活的色彩後隻剩下沉寂千年的孤獨,讓人恍然想起,這把刀确實已經存世千年,
此情此景,不知為何讓和泉守兼定想到了旅店宿醉後醒來的那個夜晚,他似乎總能看到鶴丸國永獨自一人,哪怕身邊就是同伴,這把純白的太刀依舊看起來形單影隻,孑然一身,
“鶴丸。”他下意識地叫出了聲。
“喲,和泉守,”鶴丸國永擡頭望向了他,揚了揚手,似無悲喜的眸中浮現出輕盈的笑,好像一杯醇厚清香的酒液漾起層層漣漪,“早上好。”
于是那點片鱗半爪的疏遠似晨間的霧氣般在陽光下迅速消融,熟悉的感覺重新回到和泉守兼定的心中,
這才是他認識的鶴丸國永。
“早。”和泉守兼定打了個招呼,走了過去,朝小狐狸點點頭,“狐大助也是,早上好。”
“和泉守兼定殿下,”小狐狸自然地把虛拟屏幕分享給青年付喪神一份,“我和鶴丸國永殿下正在查找新選組動向的情報,想要從中分析出時間溯行軍可能的目标。”
“哦?有什麼發現嗎?”
“很遺憾,并沒有。”狐大助先搖了搖頭,然後再點了點,
但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
“根據現有資料及第一次出陣時收集到的時間溯行軍情報進行綜合分析,敵人的目标是芹澤鴨的可能性非常高。”
鶴丸國永接着狐大助的話詳細解釋道,“我們已經知道,時間溯行軍不是隻知道戰鬥沒有腦子的怪物,在伏見戰場的時候,他們甚至選擇了和土方歲三合作,這證明敵人要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聰明難對付的多。”
在沒有辦法大量派出人手直接參與戰争改變戰局的情況下,時間溯行軍選擇了最省時省力的辦法——
他們直接和新選組、和土方歲三達成了協作。
甚至,很難說隐藏在敵人背後的那個曆史修正主義者到底有沒有考慮出陣刀劍男士的人選問題,
讓曾經作為土方歲三佩刀而存在的和泉守兼定直面舊主的質問,将原本隐藏在水面下的暗雷引爆,
這簡直是在朝着和泉守兼定的死穴上大力蹦迪,
還直接讓刀劍男士站在了曆史人物的對立面,
導緻他在面對土方歲三時完全失去了戰鬥能力。
要不是審神者……
鶴丸國永眼神一暗,将自己的思緒重新拉回到眼前這件事上,
“我猜測,這一次時間溯行軍或許會選擇和芹澤鴨合作,尋找機會暗殺近藤勇。”
近藤勇是新選組現任局長,更是試衛館一派的領袖人物,
一旦他死去,随着沖田總司病重,先不說獨木難支的土方歲三還能不能戰勝芹澤鴨,單說新選組的局長從近藤勇換成高傲自負的芹澤鴨,他真的能在時代的潮汐中帶領新選組走出和曆史記載中那條名為“忠義”的路,而不是被利益所誘、轉身投向敵人嗎?
即使不借助微型終端的推演功能,狐大助也能意識到其糟糕的後果,“這樣的話、”
以土方歲三死亡為前提的假設讓和泉守兼定緊皺的眉峰間壓着烏雲,“即使是曆史修正力,也沒有辦法把曆史掰回原本該有的樣子吧,”
當假設成為現實,本丸鎮守的這條曆史線或許就會迎來無可挽回的崩潰。
“這種事情,”
鶴丸國永接着和泉守兼定的話,斬釘截鐵道,“絕對不能讓它發生!”
過了沒多久,第一部隊的刀劍男士們陸陸續續醒轉過來,
加州清光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原地複活,和大家打了聲招呼,蹲到狐大助身邊,看了眼冰藍色的虛拟屏幕,總覺得上面顯示出來的地圖有點眼熟,“這是……和壬生村隔了兩條街的居酒屋?這地方有什麼特殊嗎?”
大和守安定聽到加州清光的話也饒有興趣湊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