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 is difficult to measure the quantity of feed water, althoug□□ about everyone who agrees ——梁徑,起來。”
話音落下,座椅碰撞聲響,後排中間一個高大俊朗的男生站了起來。
面前課本因為起身動作朝前推了下,文具被擠得要掉地上,一旁趴着像是睡着的同桌伸手就要幫他撈。
梁徑握住時舒冰涼的手腕,早一步輕松按住即将滑落的文具,擡眼笑着說:“老師。”
英語老師沒好氣:“專心點。高三考完了,現在你們就是準高三。這句——”說着指了指黑闆,“關鍵詞是什麼?”
梁徑沒看黑闆,剛才老師讀的時候他就知道答案了:“just about。”
“在這裡什麼意思?”
“幾乎。”
英語老師知道這對梁徑沒難度:“坐下吧。”
“别老看時舒。”
“他是不是不舒服?”
時舒半仰起頭:“老師,我胃疼。”
老師習以為常:“那趴着吧。下課記得去醫務室看看......”說完,又放眼全班叮囑:“你們現在正是關鍵時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下課鈴響。
梁徑坐下,就這麼握着時舒手腕靠過去問他:“要不要去醫務室?”
時舒搖搖頭:“不想去......”
“中午吃什麼了?”
前排方安虞抄好闆書,從抽屜裡拿出一盒酸奶,扭頭好笑:“你這個胃跟老奶奶似的。”
時舒:“冰粉。可能太涼了。”
梁徑盯着他沒什麼血色的唇看:“就是太涼了。下次别吃了。”
時舒笑:“可是真好吃。酸酸甜甜的,還有葡萄幹。”
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彎彎的,眼睫濃密,情緒一下寫得清清楚楚。
教室比平常沉悶許多。
下午第一堂課,大家都沒什麼精力,一個兩個哈欠連天。
第二節課是數學。
原曦抱着習題冊從後門進來,路過梁徑擱他桌邊:“上完廁所就被老王逮住,讓我一起帶回來——時舒,你又怎麼了?”
梁徑站起來分習題冊,解釋:“中午吃涼了。”
原曦抱着自己的習題冊在梁徑座位坐下,歪頭,臉對臉瞧時舒:“你說說你,怎麼越長越廢了?”
“就是!南棠五霸為什麼走不出江州?就短在你這塊闆上!”
方安虞頭也不回,一邊喝酸奶,一邊嬉笑附和。
時舒:“......”
這話說得氣勢足,但從他嘴裡出來就莫名好玩。
還“南棠五霸”,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不過方安虞本人瞧着确實稚氣許多,臉龐白淨,左臉臉頰上有類似梨渦的痕迹,笑起來更明顯。
隻有時舒、梁徑、原曦和聞京他們幾個發小知道,方安虞這個偏孩子氣的梨渦是怎麼得來的——那是方安虞幼年為數不多的英勇戰績。
酸奶快喝完,吸管聲音有些大。
同桌喬一銷皺眉瞥他,眼神嫌棄。
方安虞抿了抿嘴,咬住吸管,尴尬地往一旁靠。
原曦注意到,便問起他最近上的補習班。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了幾句,方安虞的局促頓時少了些。
另一邊,時舒趴在桌上,聽着他們聊天,慢慢移開目光去看梁徑。
忽然,教室門口有人叫梁徑。
是高二分班後就去了文科三班的聞京。
他一身球衣,背心短褲,人高馬大,寸頭上直冒汗,朝對角線的梁徑大聲吼:“球場!五點半啊!”
梁徑朝他點了下頭。
聞京也不廢話,大跨步就走了。
梁徑視線轉回來的時候,正好和走神望他的時舒對上。
夏日陽光明亮,從教室最上方的窗戶照射進來,落在梁徑挺直的鼻梁上,眼尾的雙眼皮折痕清晰恣意。
時舒明顯盯着他走神了,看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梁徑見他呆呆的,忍不住笑。他笑起來少年氣分外明銳,十分耀眼。
時舒反應過來,下秒像是想起什麼,臉一下有點熱。
過了會,梁徑轉過身繼續發習題冊,他也把頭埋進臂彎。
教室悶熱,頭頂風扇不怎麼管用。
後排幾個男生朝班長叫嚷,要開空調。
窗外,同聞京一起路過的、文科三的幾個男生挑釁說要不來我們班乘涼。這下,又一頓鬧哄哄打鬧。
和方安虞說了會話,原曦扭頭見時舒還是無精打采,不由感慨:“小可憐。”
方安虞順着原曦話笑道:“你說你每天和梁徑吃的一樣,怎麼就長不齊呢?”說着還朝時舒頭頂比劃了兩下。
時舒無語了,但胃不舒服,插科打诨的力氣也沒有。換作往常,他是最鬧的一個。
“我想想啊......”原曦空着的手也跟着朝上比劃:“高一那會和梁徑差不多高——如果算作初速度都為零的勻加速直線運動的話......時舒,你這個後期加速度不行啊!”
梁徑發完習題冊走回來,聽到他們在說什麼,臉上也有笑意。
原曦站起來把座位給他,瞧着時舒臉色确實不大好:“上回一起吃泡面,調味料多了,你都上火......沒事吧?”
時舒摸了摸胃,不是很在意:“沒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陣一陣的。”
預備上課鈴緩緩打響。
方安虞同梁徑說:“要不讓你媽媽給他弄點什麼養養胃?最近他不住你家?我記得女明星下個月才回來啊......”
梁徑拍了拍時舒背,讓他起來喝點熱水:“住。”
原曦見時舒很聽話地坐直了,伸手去接梁徑遞來的水杯,笑着搖頭:“梁徑快成你爸了。”
時舒一邊喝水一邊語氣涼涼:“别提我爸——他能跟梁徑比嗎?”
原曦無語:“重點是這個嗎?”
時舒反應過來,笑得一口水差點噴出來,作勢就要站起來。
原曦一個轉身笑着溜了回去。
梁徑把時舒摁住:“上課了。”
理科一班的進度比别的班都快。
老王花半節課時間給他們複習了三角函數,下半節課就讓做卷子。
時舒照例第一個做完,做完就趴桌子上瞧梁徑做題。
他解題喜歡跳步驟。
這一點老王說過很多次,不要急不要急,你又不是沒時間,一步步寫出來嘛......但每次都這樣。
梁徑一開始沒察覺,筆下專注。
他做事比時舒嚴謹許多,寫完一題會從頭到尾再迅速檢查一遍。
翻頁的時候餘光蓦地和一雙笑眼對上,梁徑整個人就不大好,原本有些抿着的薄唇也慢慢彎起來,随意擱在卷面上的左手,兩指指腹極其緩慢地摩挲着頁角。
有幾秒,就連盯着他看的時舒都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教室安靜,隻餘卷面翻檢的窸窣和奮筆疾書的沙沙聲響。
老王下了講台,踱過來揀時舒卷子看。
攏着眉頭盯了會卷子,又去盯趴桌上沒精打采的時舒,不過他沒說什麼,半晌,繞到一邊,背着手、側身瞧梁徑的卷子。
剛擱下筆,老王就拍了拍他和時舒的肩,把他倆喊了出去。
室外日光燦爛,熱夏鼓噪。
“沒吃飯?站直了。”
時舒站沒站相,老王皺眉瞪他。
時舒靠着牆,笑着揉自己胃:“胃疼......”
老王扯嘴,拿他沒辦法,知道他一年到頭小毛病太多,随口:“沒事吧?”
時舒:“還好。”
“喊你們出來是有件事。南大有一個奧數的自主招生,附中的意思是挑好的過去參加——你們想去南大嗎?”
時舒稍稍揚眉,反應很快:“和南大比,M大的理科更強吧?”
老王笑出聲:“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轉眼又問一旁的梁徑:“要不要試試南大?還是你跟他一起?”
時舒扭頭。日頭盛大,襯得他瞳仁格外明亮。
梁徑說:“我和時舒一起。”
老王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問梁徑:“和你爸說了?”
梁徑點頭:“嗯。我爸也覺得理科這塊,M大更好。”
老王點點頭:“也是......雖然你爸就在南大,但他清楚......你要是上M大,你爸肯定更高興......算了,我就知道問了也白問。”
說完,老王看向教室。
原曦也剛做完卷子,正從講台上交了卷子下來。
“你們進去幫我把原曦叫出來,我問問她考不考慮南大......不管去不去,我們附中起碼出幾個鎮得住場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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籃球館,理科一對文科三的比賽剛開始。
梁徑換了身球衣上場,正在低頭仔細戴護腕。
聞京站在他對面說話,表情十分嚴肅,好像這場生死攸關似的。其實他每次打比賽都這樣。
兩個人說了好一會。
熱火朝天的場面。
低年級來了不少觀賽的。
前排幾個女生穿得格外漂亮,有些男生還染了頭發。他們明天就正式放暑假了。高二的還要再補習兩周。
時舒坐最高一排撐着下巴往下看,手裡拿着古文課本慢悠悠背。
“城阙輔三秦,風煙望五津。與君離别——”
“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原曦風風火火跑上來在他身邊坐下。
時舒合上課本:“跳了一句。”他說話慢慢的,這會被打斷也是一副不是很在意的笑模樣。
原曦無所謂,“反正就會考這句”,揚了揚手上一張空白表格:“老王讓我考慮南大。”
時舒往後靠上椅背:“想去嗎?”
原曦把表格放膝上,扯開腦袋後炸毛的馬尾重新紮,脖頸後仰,顯露出一截雪白弧度,特别好看。
她嘴裡咬着皮筋,好一會才說:“不知道......南大是不錯,但我想離家近點——”
忽地,底下爆出一陣尖叫。
梁徑從場上跑過,朝對角線的聞京飛快打手勢,汗濕額發垂在眼前,漆黑瞳仁極亮,整個人意氣風發。
時舒注視梁徑,對原曦說:“和我們一起上M大吧。要不你再回去問問你爸媽......”
原曦聽到動靜也看向梁徑,沒說話。
忽然,她扭頭問時舒:“梁徑是不是談戀愛了?”
時舒唰地轉向她。
兩人眼對眼。
原曦歪了歪頭,表情帶點琢磨,眯眼瞧着場邊歡呼雀躍的高一年級,說:“上周梁徑去聞京家吃飯,兩個人打遊戲,他說梁徑中途起碼看了十幾次手機——這是從來沒有的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人談戀愛了。”
“哦,就是你感冒沒去的那次。”
“後來周天打球也是,說總走神......”
高二分班後,他們四個留在了理科一,聞京去了文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