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跟着我作甚。”無雙涼涼地瞥了身邊人一眼。
雲青彎着眼睛,聲音溫和,讓無雙想到了西王母的瑤池,瑤池裡的仙水永遠是溫暖的。
“難道仙人不願讓我跟着嗎?”
并非不願,隻是覺得奇怪。
他隐身穿過一扇緊閉着的木門,環顧院中的數十口大水缸,一一掀開竹篦子查看,每一口水缸裡都如孫家的那般盛滿了活魚。
這一戶人家正在吃午飯,家中隻有一老漢和一壯年男子,未見孩童及年輕女子。
無雙心中愈發感到奇怪,又潛入了幾十戶家中,發現這幾十戶家中皆無年輕女子,甚至連孩童也是極少的。
“仙人,鹿城沒有年輕女子許是一件好事。”
無雙問:“為何?”
雲青笑着,笑意卻不達眼底,沒有回答無雙的問題:“一座罪孽之城延續千年,仙人,你若是天道,該如何不着痕迹、手不沾血地毀掉這座城?”
無雙想,唯有從根解決。
雲青說:“大約從一年前開始,年輕女子一旦在鹿城超過兩日,便會渾身生瘡,疼痛難忍,但隻要一踏出鹿城,便會痊愈。”
無雙以為這便是原因,沒成想雲青諷笑道:“女子們受苦與男子何幹?他們強行将女子綁在身邊,逼迫她們生育後代。”
“又過了大概半年,症狀轉移了,隻要男子碰到女子,輕則渾身生瘡,重則七竅流血。”
于是鹿城再也沒有了年輕女子。
沒有女子,便沒有後代,鹿城終将走向滅亡。
雲青轉移話題:“仙人瞧,這裡家家戶戶都有數十口水缸。”
無雙的注意力被轉移,接連看了幾家,果真如雲青所言。不僅如此,每口缸裡都盛着滿滿的活魚。
停雨不過一天,出海之人還未歸來,這是從哪裡捕來的魚?若是偶有幾戶人家中有活魚倒不足為奇,但家家戶戶都有的話……
隻能解釋為他們早知鹿城會迎來一場持續一個多月的降雨,因此提前備好了口糧,這也側面說明了一件事:鹿城持續的降雨已成為常态。
可聽店小二的說法是:雨水停過一次,漁民冒死出海捕魚,但被海浪拍回了岸邊,因此未能成功出海。
既然他們早有準備,為何又要冒死出海,豈不是矛盾?
亦或者,海裡藏着什麼比魚更吸引人的寶貝。
無雙腳步一頓,立刻傳音給文竹:“立刻跟随漁民一同出海,莫要打草驚蛇。”
幾乎是話音剛落,身邊随即響起了一道好聽溫和的聲音:“若仙人信我,便讓玉衡陪同文竹前去。”
他怔了一怔:“與玉衡一起。”
文竹“嗷”地一嗓子,十分不滿:“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無雙你知道的,我害怕他!”
“閉嘴。”無雙斥他一聲,對方委屈地“嘤”了一聲,不情不願地答應了下來。
無雙冷冷地看向雲青,“你到底是什麼人?”
這厮笑吟吟的:“仙人說笑了,我不是人。”
無雙:……
雲青收斂了笑容,微微側過臉去,目光落在了南海海面上,唇角的弧度略顯冷淡:“仙人聰慧,自然發現了鹿城的怪異之處,若要查明真相,便要先查怪異的源頭,即南海。”
無雙隐約察覺到他話中有話,稍加思考:“你知道真相。”
“僅是猜測而已。”
他忽然又看向無雙,唇角微微上揚,“人心不該如此。”
“但若是鹿城,似乎一切的不合理都變成了合理。”
他垂眸看着無雙,眸中的笑意雖溫柔,但卻帶着莫名的感傷:“仙人,有些人是不該救的。”
在這一瞬間,無雙忽的記起純陽的那句:“鹿城百姓的雙手皆染滿鮮血,莫要對他們心有憐惜!”
他們都知道其中的真相,但他們都閉口不言,不知是不能說還是不願說。
向南眺望,目光穿過透明的結界,落在了淺藍色的海面上。
海面波光粼粼,漁船似乎騰空而起,于半空中緩緩向深海前行。
“星星星君,你得隐身啊……”文竹欲哭無淚,不明白無雙為什麼要讓尊大神跟他一起行動。
他一不敢跟玉衡說話,二不敢有眼神交流,三不敢碰到他,生怕被關進獄法山。
“啧。”玉衡冷臉看着他,“為何?”
文竹差點跪下:“咱們是秘密行動,不能打草驚蛇啊。”
玉衡不耐煩地隐了身,又看向文竹。文竹被這一眼吓得不輕,差點從雲上摔下去。
他們就近選擇了一艘船,船上除了兩個劃船的,還有三個戴着草帽的漁民,其中二人正往海面下撒網,一人手中拿着長而尖銳的魚叉,銳利的眼睛緊緊盯着幽深的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