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文竹雖然看上去不靠譜,但無雙安排的任務他每次都能快速完成,他便是在中年男子敲響鑼,宣布拍賣會正式開始時回來的。
來時眼眶是紅的,胸口劇烈起伏,呼吸聲粗重:“氣死我了,有一半以上人家的地窖裡囚禁着一個鲛人,有幾戶甚至囚禁了多個鲛人,那些鲛人因為長期缺水已經奄奄一息。”
他說着說着便哭了,邊抹淚邊哽咽:“鲛人們說下雨之前這些人每天都會出海,用漁網将它們困住,然後用魚叉插/入它們的魚尾中,這樣它們便沒有力氣再反抗了。很多鲛人因為疼痛難忍,所以還沒到岸上就死了。鲛人們被關進地窖後會遭遇非人的虐待,目的是取出鲛人淚,再高價賣給其他縣城。”
“更可怕的是,這樣殘忍的事情已經持續了一千五百年了,鲛人幾乎滅絕,存活的鲛人隻得日日夜夜藏在海底,但這樣也不能避免被人殺害。他們會用麻繩捆住奄奄一息的鲛人們作餌,從而捕撈了更多的鲛人。”
天玑的眼眶濕潤,神色驚怒:“鲛人淚化為珍珠,難怪鹿城盛産珍珠!這群凡人……怎如此喪心病狂!”
無雙低下頭,片刻後又擡起,眸色凝成冰,冷得駭人:“仰月,你怎知他是鲛人王?”
仰月說:“我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藍绡被關進乾坤袋的時間晚于我,那時我的眼睛已經受傷,隻感知到身邊多出了一個妖怪,血腥味撲面而來,我與他搭話,他并不理會我。又過了很久很久,乾坤袋中來了個琴鬼,這琴鬼頑劣極了,像個惡童。它認定藍绡身上有他認識的人的氣息,藍绡不理會它,它便攻擊藍绡。我幫藍绡擋了一下,我二人皆受了不同程度的傷,因此身上都留下了屬于琴鬼的味道。”
仰月語氣堅定:“仙人請信我,我絕不會認錯。琴鬼的味道很奇怪,有着濃郁的血腥味和淡淡的竹子味。”
“竹子味?”文竹困惑地揪起自己的外衣嗅了嗅,小聲嘟哝:“沒有啊。”
“咣當——”
一聲巨響驚得衆人皆聞聲看過去,隻見洶湧的海水重重拍在結界牆上,結界牆搖搖欲墜。可凡人們卻好似沒有聽見,隻專注地盯着那個白發藍尾的鲛人。
“十年——”中年男子驚喜地敲鑼,“十年一次,十年兩次……”
底下有人喊:“十一年!”
衆人又不解,天玑問:“十年,十一年,這是什麼意思,他們不是用錢做交易的嗎?”
不過一會功夫,底下已經炒到了三十年,那人是個青年,“三十年”一出,許多中年男子猶豫不決。
就在鑼即将被第三次敲響時,忽聽有人喊:“四十年!”
他周圍的人驚愕地看過去,卻見他正抓着自家女兒的手高高舉着,他們皆愣了一下,然後變得更加瘋狂。
有人舉起七八歲孩童高喊:“五十年!”
瘋狂的叫喊聲,孩童們的啼哭聲,老人的謾罵聲,皆不絕于耳。
底下越鬧,房檐上便越靜。
有一層看不見的冰爬到房檐,慢吞吞将他們包裹。
他們不寒而栗。
文竹勉強地扯了扯嘴角:“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無人回答,他的聲音弱了下去:“不能吧……”
“鹿城幾乎人人家财萬貫,錢已經變成了最不值錢的東西,想要換得珍貴的寶物,就必須用更值錢的東西來交換。”
“比如……壽命。”
文竹指着下面的中年男子,問雲青:“你的意思是,他在買别人的命?”
雲青輕輕搖頭:“我猜買命的另有其人。”
最終有人喊出了激動又掩不住驚恐的“九十年”,下面人這才靜了下來,齊齊看向他。
他懷中抱着個嬰兒,看上去才剛一歲。若當真敲定了,這嬰兒定活不到會跑會鬧的年紀。
中年男子興奮地敲響了鑼:“九十年第一次!”
文竹急聲問:“我們怎麼辦?”
“九十年第二次!”
文竹低喊:“無雙!”
“九十年第三……”
“住手——”
這道聲音不是來自房檐上,而是來自于人群中。
無雙收回法力,盯着人群中的兩個老人。
隻見他們沖到中年男子面前,老漢搶過了他的鑼,狠狠扔進水中,氣得臉紅脖子粗,指着衆人大罵:“你們這群畜生,簡直是喪盡天良!”
“欸?我好像在哪見過這對老夫婦。”
文竹絞盡腦汁地回憶了下,眼睛一亮:“就在雨停之後,這對老夫婦在城中擺攤,我當時還想,他們怪像無雙和楚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