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時願閉關七日,出關後面色慘白,不由分說地将年僅十歲的木成舟和花不盡以及一衆谷中人送出蝴蝶谷,并告訴他們:“一年後的今日再重回蝴蝶谷。”
三日後,鹿城爆發水災,鹿城百姓躲進蝴蝶谷避難。
十日後,鹿城百姓血洗蝴蝶谷。
而被他送走的花不盡卻出現在了一片血海中,他眼睜睜看着愛人為了救他而被圍攻,眼睜睜地看着愛人被殘忍殺害、分食。
他忽然停下了呐喊與哭泣,臉色灰白地仰頭看着陰沉沉的天,看着那無形的天道。
你看,這就是天命。
在預知到蝴蝶谷被毀,花不盡死在他面前時,他掙紮了,試圖将所有人都送出蝴蝶谷,但有一部分人不想走,不願走,因為這裡是蝴蝶谷,這裡是他們的家。
他第一次天真了,他覺得,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那些鹿城百姓都是活生生的人啊。生而為人,怎會毫無人性呢?
于是他再次試圖改變,試圖感化,最終卻發現,凡人,原來是這世間最沒有人性的存在。
他被一個奇怪的白發男子救走,而後他眼睜睜地看着白發男子殺死了所有的鹿城百姓。這倒是他沒有預知到的,這個白發男子,像是憑空出現的。
在殺完所有人後,這個人對他說:“時谷主,你太天真了。”
他面無表情地深深看了眼男子,腳步虛浮地離開。
他想去找花不盡的屍體,可找不到,因為沒有屍體。
他找到了一隻被血染了一半的白玉蝴蝶。
他将白玉蝴蝶擦幹淨,神經兮兮地将其貼在頰邊。他知道,這是花不盡打算送給他的生辰禮物。
在後來的時間裡,他以一人之力重建蝴蝶谷。
在木成舟歸來時,将谷主之位傳給對方,一并傳給對方的還有那隻白玉蝴蝶以及三則預言。
一則為鳳凰相争。
二則為蝴蝶谷中花不盡。
三則為鬼樹下琴弦斷。
一為蝴蝶谷的未來,二為他的愛人,三為他們的重逢。
待鬼樹下琴弦盡斷,便是他與愛人重逢的那一天。
花不盡,蝴蝶谷永存,這是他一生的心願。
無雙回神時,發覺自己已經離開木千帆的木屋了。
他們和玉衡、天玑會面,準備離開蝴蝶谷去南海将藍绡收入蓮花缽。
離開之前,無雙似有所感的回頭去看,一道黃/色身影走向木千帆的木屋。
微風拂過,吹起淺黃裙擺,粉色魚尾一閃而過。
她是隻鲛人。
木千帆打開房門,笑着邀請她進去。
一切已經明了,那玉簪或許是木君曲送給她的,或許是木千帆送給她的。
不知什麼原因,簪子被她弄丢了,也可能是她故意丢掉的,總之誰撿到了簪子,誰就會被她殺死,這鲛人便是鹿城無頭案的兇手。
無雙不願深究,他隻是回過頭來,目視前方,當做什麼都沒有看到。
他忽然産生了一種想法,在别人眼中無關緊要的一個小角色,或許是某個人眼中至關重要的存在。
像話本裡的配角,在這個話本裡是存在感不強的配角,或許在另一個話本裡,便是光芒萬丈的主角。
收服藍绡的過程極其順利,順利到他們剛走到南海時,藍绡便已在岸上等着了。
它坐在海邊,冰藍色的魚尾沒入海水中,雙手向後撐着,白色長發遮住白皙的後背。
無雙看着這頭白色長發,原來藍绡正是方才幻境中殺死所有鹿城百姓的白發男子。
藍绡微微側頭看過來,從這個角度看去,它的眼尾狹長,泛着淡淡的紅色。
“自一千五百年前起,吾族鲛人死傷過半,如今鲛人族已是窮途末路。吾雖為鲛人王,卻無法保子民安康,實為鲛人一族恥辱。”
它轉過身,微微低下頭顱。
這是一種臣服、祈求的姿态:“吾有一個不情之請,勞煩幾位仙人請龍王賜鲛人族一條生路。”
玉衡微微蹙眉,聽出其中另有隐情,沉聲問:“難道龍王欺壓弱小?”
藍绡攥緊手中的沙礫,手指因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龍王厭惡鲛人非人非魚,早在兩千年前便将鲛人族逐出深海。若非龍王此舉,鲛人的存在又怎會被凡人察覺!”
玉衡答應了藍绡的請求,隻身前往南海。
天玑将藍绡收入蓮花缽,一切塵埃落定。
乾坤袋留下的法力已經十分稀薄,仰月隻能感知到大緻的方位。
“乾坤袋在西北方停留。”
等玉衡結束後,幾人乘霧而起,剛離開鹿城上空,便被突然出現的兩個天兵堵住了去路。
不知怎的,玉衡的眉毛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他莫名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請玉衡星君、無雙仙人速回天庭。”
無雙冷着臉,看起來毫不意外。
玉衡死死盯着他看,心裡好像猜到了點什麼東西,但這個猜測像霧一樣模糊,看不清也摸不着。
“仙人。”
無雙垂眸瞥了眼被雲青抓住的手腕,又擡眸去看他。
雲青臉上的笑容狂妄,又明亮耀眼,“待會我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