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甯帝聽到傳聞,傳無因進宮,要求無因摘下面具。
無因不敢不從,面具滑落,他擡眸,看到安甯帝眸中的驚豔。
“這不該是一張上戰場的臉。”
無因不卑不亢,微微垂眸,反問:“上戰場的臉該是什麼樣的?”
安甯帝起身來到他面前,盡管他才十五歲,可卻比無因還要高一頭,容貌俊美非凡,比之無因并不遜色。
他堪稱癡迷地撫摸無因的臉頰,答非所問:“這樣的美貌适合養在宮中。”
無雙不合時宜的想,原來無論轉世多少次,容貌都不會改變。
無因忍下反感,回到家中,剛點燃房中燭火,一張陰森森的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幽幽道:“你用這張臉去見了國君。”
他的眉間終于流露出一絲煩躁:“是又怎樣?”
母親死死盯着他:“你想以色侍君?”
無因深吸一口氣,語氣冷硬:“時間不早了,您早點休息。”
他關上房門,攥緊拳頭,死死壓抑心中怒火。
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無因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
沉默許久,無因舉起刀,刀尖從額頭劃過右眼、右臉頰,直到下巴。
鮮血淋漓,模糊了雙眼。
刀片反射出他的臉,那張臉上緩緩露出扭曲的笑容。
自此,無因将軍不再佩戴面具。
他的相貌酷似惡鬼,每次凱旋經過城中大道,都會吓哭無數孩童。
關于他“神”的傳言不攻自破,甚至開始有大人用無因來吓唬小孩子:“不聽話無因将軍會把你抓走吃掉!”
二十五歲這年,無因功高蓋主。他再次持一半虎符率軍出征,調動了十萬兵力,可在中途,有七萬兵力被另一半虎符調走了。
那一半虎符,在安甯帝手中。
安甯帝不惜犧牲三萬人馬要他死,可他不能死。
他要保家衛國,他要帶兄弟們平安回家,他要拼死守住國門!
無因去時三萬人馬對敵方八萬人馬,殲滅敵軍一萬,回時十萬人馬,浩蕩大軍烏壓壓一片,如烏雲蓋頂般壓來。
無因騎一匹壯碩黑馬,手持紅纓槍,铠甲被血染紅,來到城門之外,遠遠看到城牆之上的安甯帝和他身旁的國師。
安甯帝面無表情,國師微笑注視着他。
他回到家中,一進屋,面對的又是他的母親。
可這一次,母親竟異常清醒:“你快逃吧,國師妖言惑衆,你保護的百姓會殺了你的。”
“或者,你可以殺了他們。”
母親猛地貼近,如同惡鬼在耳邊低語:“如果沒有你,他們早就死了。他們的命是你救的,換言之,他們的命就是你的。”
無因感到深深的疲憊無力,他說:“國在,我在。”
無因一心為國為民,他不走,也不能走。
是夜,他靜靜坐在房中等待。
房門被推開,安甯帝大步走進來,微微錯開些身子,露出門後的景象。
無數百姓手執弓箭站在門外,箭已在弦上。
“叛國賊!!!!”“人醜心也醜!!醜八怪!!!”“安槐國戰亂頻發都怪你!!你這個掃把星!!!!”
無數謾罵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無形的針紮進血肉,痛到麻木。
母親的話在耳邊響起,帶着蠱惑的意味:“殺了他們,殺了他們!他們的命本就是你的!”
無因攥緊紅纓槍,所有人連連後退,面露恐懼,大氣也不敢喘。
無因一一看過去,渾身變得僵冷,指甲嵌入掌心,也抵擋不了心底升起的寒意。
他忽然低低笑出聲,笑聲沙啞,眸中閃爍淚花。
“噗——”
一支箭沒入腹部。
無因嘴角溢出鮮血,他擡眸,看到萬箭齊發。
衣裳被獻血浸透,脊背卻始終挺得筆直,緊攥紅纓槍,意識開始渙散。
安甯帝關上門,笑着問:“你為什麼不吸取一下你父親的教訓呢?”
無因奄奄一息,幾乎用氣聲說:“我以為你不同。”
“你錯了。”
安甯帝低笑:“天下國君都是相同的,你和你的父親都太清高自傲了,不肯低下頭顱俯首稱臣。二十年前你父親被我父親陷害,如今你被我陷害,這一切該怪誰?怪我和我父親嗎?錯,怪就怪你們太清高太自傲,這就是你們這種人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