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他的，隻有一聲冷哼。

所幸他離開的時間内，安槐城中并未再發生過命案，待平息了怨氣，那張作惡多端的面具便又安安靜靜地回到了無因臉上。

無雙看着這張面具，不知為何，心裡總有點不踏實，就好像事情并沒有結束。

太輕松了，從發現陵墓，到發現美人面的真相，緊接着又請來守正平息怨氣，一切的一切都太順暢，中間沒有出現過任何意外情況，如同走進了一個局中，所走的每一步、所做的每一個決定仿佛都是旁人設計好的。

……

無雙瞳孔驟然一縮：“回客棧！”

衆人不明所以，緊跟着無雙回到客棧。

大堂中，百姓們聚在一起歡呼雀躍，見到衆人歸來，激動齊呼：“多謝尊者——”

無雙隻覺心跳奇快，他知道這是心慌的感受，他察覺到有什麼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正在向一個極其危險的方向發展，可又不知是什麼事情！

“你們一定消滅了那妖怪對不對！”

“天晴了，妖怪一定被恩人們消滅了！”

窗外，天空放晴，萬裡無雲。

文竹有些暈乎乎的，搞不清楚狀況，隻呆呆回答：“是的，是的。”

無雙看向青龍，對方眉心微蹙，見狀微微搖頭，示意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待衆人逐漸冷靜下來，各回各家後，客棧中終于安靜下來。

阿绫問：“美人面真的被除掉了？”

文竹點頭：“真的。”

無極宗衆人松了口氣，如璋輕聲說：“既如此，那我們明日一早便回無極宗吧。”

聞言，青龍看了她一眼。

無雙忽然問：“是誰透露的消息？”

文竹雖然傻，但不至于在離開前大喊“我要去除妖”之類的話，那麼百姓們是如何得知他們去除妖了？

必定有什麼人告訴了他們。

這時，其他人才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文竹驚訝道：“對啊，他們怎麼知道的！”

“我記起來了！”阿绫忽然走到其中一張桌子前，拍了下這張桌子，“那是你們離開之後的第二天早上，有幾個男子在這裡用早飯，我恰巧經過，隻依稀聽到有人在議論‘義莊、除妖’之類的話，我看了一眼，那人正是守義莊的老孔。”

老孔看守義莊，或許是偶然間發現他們在義莊中，又或許他還知道義莊之下的秘密。可即使知道地下有陵墓，他又如何将陵墓和美人面聯系在一起的？

除非他清楚美人面和陵墓中的屍體有關。

然而帝王陵墓又怎是普通人随随便便就能進去的，因此這個可能性極低。那麼便隻剩下兩種可能，老孔和朱厭有關，亦或者，老孔就是朱厭。

“朱厭仍藏在暗處，不可大意。今夜我們在城中巡邏，免得他在背後搞鬼。”玉衡提議。

無極宗五人加入其中，一行人又離開了客棧，分頭行動。

無雙來到義莊外，輕飄飄一躍而起，坐在牆外高大的枯樹上。背倚着粗壯的樹枝，白色衣擺垂在半空中，随風搖曳。

輕輕阖着雙眼，不知怎的，他竟睡着了。

夢中，他身處一個鬧市。人聲熙攘，來往之人怡然自樂，入目是一片又一片的大紅色。大紅燈籠高高挂，大紅炮仗串成線，就連地上也都是炮仗的碎屑，滿地紅色，格外喜慶。

他似乎正在買炮仗。

畫面一轉，赫然出現一顆碩大的金色龍頭，再一看，這條金龍的身上纏滿了紅色炮仗。眼前畫面破碎成點點星光，下一刻是被砸成廢墟的無怨閣，而後他站在紫霄大殿上。

“雨枝性子頑劣，闖下禍端。但念雨枝年紀尚幼，且真心悔改，故罰雨枝前往獄法山禁閉三日。”

三日後，他帶着滿臉傷痕郁悶地走出獄法山，心裡盤算着該怎麼教訓一頓那個可惡的人面犬。他太過專注，猛地撞上一堵牆。

怪了，山路上哪來的牆？

茫然擡頭，撞入一雙幽深雙目。

雲青垂眼看他，手掌輕輕貼在他的後腰。

無雙這才意識到自己撞進了對方懷中，臉莫名發燙。他眼神躲閃，又刻意打趣着，緩和怪異的氣氛：“你怎麼在這，該不會是路過吧。”

雲青盯着他臉頰上的淤青，聲音低沉：“不是。”

“我來接你。”

臉頰瘙癢，像羽毛拂過。

無雙睜開眼，撞入一雙含笑的深邃眼眸。

雲青手裡捏着一片枯葉，語氣輕松：“我回來了。”

無雙靜靜地看着他，手指忽然收緊，一柄劍出現在手中，他突然持劍刺向雲青——

“噗嗤——”

一劍貫穿胸膛。

眼中笑意凝固，指間枯葉飄落，他定定望着無雙，既沒責怪怨恨，也沒問為什麼。

似乎随時做好了死亡的準備，無論是今日死，還是明日死，對他來說沒有任何區别。

隻是……他的仙人怎麼哭了呢？

雲青歎了口氣，臉上揚起一抹笑，伸手想拭去無雙眼下的淚珠。

“别……”

手指無力垂下，意識迅速消亡。

别哭。

雲青墜落樹梢，紅衣翻飛，宛若蝴蝶振翅，最終安靜躺在層層枯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