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小巷，空無一人，空氣中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随處可見斷肢殘骸、大片血迹、沾滿了鮮血的頭發以及皮肉五髒。

垂在袖中的手不自覺捏緊，若他再警覺一點，早一些發現張大夫的反常，是不是就可以阻止這一場悲劇發生？

然而下一秒，他的左手被一隻冰涼的手掌包住，雲青安撫地摩挲着他的手背，輕聲說：“望仙城命中注定會有此劫難。”

“我明白，可……”他隻是有一種強烈的對于無法逃脫命運的安排的深切無力感，這便是命運，這便是天道，即使成了仙也要受它們的捉弄。

“仙人。”那隻手的主人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微微用力，于是他被迫轉過身，面向雲青。

“你本就是為對抗天道而生，無論失敗多少次都不要氣餒。天道無情，可人有情，世間的情愛是最強大的武器，你隻需要相信一件事：人定勝天。”無雙從沒有聽到過那麼溫柔的聲音，更何況這樣溫柔的聲音是對他的，他竟是不知不覺間紅了眼眶，心尖像是浸泡在了苦酒裡，酸澀極了。

微微擡眸，他在雲青的雙眸中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那雙眸子是那麼深邃，那麼讓人感到舒适、安全。

“走吧，我們進城中看看。”

跟在雲青身後，無雙悄悄曲起食指抹了下眼尾，似乎是因為有了被人愛惜的底氣，所以變得越來越脆弱了。

還哭了，真丢人。

看着城中的慘狀，無雙心裡有着說不上來的悲痛，他第一次主動握住了雲青的手，雲青愣了愣，反手将他的緊緊包住，好像誰也松不開那樣。

再一次來到仙客來前，這裡已沒有七日前的喧嚣熱鬧，大門敞着，裡裡外外到處是新鮮血或者幹涸的血迹，樓上的圍欄都被大力撞碎了，窗戶更是破碎不堪，顯然發生過極其慘痛的戰鬥。

這裡應當不會有幸存者了。

轉身之際，無雙耳尖微動，忽然停下腳步。他阖上雙眼，細細去聽——

“嘎吱嘎吱嘎吱——”如同猛獸在咀嚼肉塊時發出的聲響。

兩人默契地隐去身形，走進酒樓，循着聲響，來到了三樓，走廊裡随處可見零碎的肢體和鮮血，那古怪的聲音來自于最角落的客房，聽起來沉悶、詭異。客房的門上噴灑着鮮血，輕輕推了下門，“嘎吱嘎吱”的聲響陡然清晰，門半掩着，裡面幽暗，氣味腥臭。

透過狹窄的門縫，可以清楚地看到一個男子的背影。他背對着二人，跪在地上，低着頭，肩膀一聳一聳的，而在他的身前，平躺着一個血淋淋的人，分不清是男還是女。

他似乎有着極高的敏銳性，倏然扭過頭來，那雙如豺狼般冒着綠光的眼睛直直刺過來，刺入了無雙的眼中。這男子滿臉是血，嘴裡不停地咀嚼着，突然間，“嘎嘣”一聲，似乎是咬到了一塊骨頭，可他卻沒停下來，那塊堅硬的骨頭在齒間被碾壓，發出刺耳的聲響。

令人不寒而栗。

無雙與雲青對視一眼，二人不由心想：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食人肉，畏光，心智全無，非鬼非妖非魔，我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雲青一時想不出該如何稱呼他們。

無雙除過的妖魔鬼怪不在少數，可也不明白這到底是些什麼東西，思慮良久，給仍在天庭的文竹傳音，請他問問搖光是否了解。

片刻後，文竹傳音回來：“我還和搖光、玉衡、天玑他們在一起，他們都不知道，等等，我去問問其他仙家。”

他沒有再傳音過來，而是風風火火地從天庭飛奔回來，回來時左手拿着一本古籍，右手牽着一個一頭卷發，模樣白皙清秀，看起來十分古靈精怪的少年。

少年一看到二人便笑得極其燦爛：“哇——神仙眷侶！”

文竹掐了他一下：“天璇！”

巨門星君——天璇正色道：“我知道你們在疑惑他們究竟是什麼東西，我對他們了解不深，隻從古籍中了解過一二，他們并非妖魔鬼怪。”

文竹翻到其中一頁，上面畫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雙眼無神，張着血盆大口，正在啃食人肉。旁邊寫着三行小小的字：

【複生者，身死後妖魔之氣侵體，得此機緣，重獲新生。】

天璇忽然又咧嘴笑起來，笑得玩味、興奮：“食人肉，喪失心智，一切與猛獸無異，可他們竟然還是人！”

人，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