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他身側那人一襲明豔紅衣,眉眼張揚狂妄,似乎連發梢都寫着桀骜不馴四個大字。
臉色一僵,更熟悉了。
偏偏他還笑意盈盈地打着招呼:“諸位,許久不見。”
閻羅王塵封的記憶此刻蠢蠢欲動,他趕忙将其壓下去,吞了口口水:“你們……”
“今日冒昧前來,是想麻煩您一件事。”雲青笑着,笑容看起來極其真誠,可閻羅王怎麼看,這家夥的臉上都寫着四個大字:沒安好心。
閻羅王再次吞咽口水,聲音因為緊張而變得幹澀:“您說。”
“您”字一出,無雙挑了挑眉,乜了眼雲青,對方看了他一眼,滿眼都是無辜。
雲青端着是雲淡風輕,淡定自若的模樣,可說出口的話卻是張狂又放肆:“我想借您的生死簿用用。”
閻羅王心中大吼:每次!每次來都要生死簿,生死簿是我的,不借!
可他不敢這麼說,面上僵硬扭曲,一時說不出拒絕的話,又不想同意。他悄悄觑了眼二人的神情,雲青笑意深了幾分——他最熟悉這種笑,往往對方露出這種笑的時候,說明他的閻羅殿又該重建了。
無雙面色更冷了——這家夥最難搞,一言不合就炸閻羅殿,完全沒有協商的餘地。
思來想去,權衡利弊,閻羅王顫着手,将生死簿遞出去——
“不可!”
判官黑臉:“難不成我們次次都要受他們兩個的氣?您這閻羅王尊嚴何在!”
閻羅王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觀察二人神情,緊張極了:“小點聲,你忘了他們幹過什麼事了嗎?!”
判官回想曾經:閻羅殿多次被炸成廢墟、黑白無常被打得差點魂飛魄散、用來栓鬼的鐵鍊子反拴住了鬼差,簡直是雞飛狗跳,不得安生!這一細想臉更黑了,黑得幾乎要滴墨:“可是……”
“沒有可是!”
閻羅王吼完瞬間變臉,幹笑兩聲,連忙将生死簿遞出去。雲青接過,熟練地翻開,在上面唰唰唰改了改,合上,交還給閻羅王,笑容戲谑:“多謝了,下次再見。”
最好不見。閻羅王心中腹诽,将二位祖宗送出去後急忙打開一看,在記載着望仙城的那一頁寫着幾個潇灑飄逸的大字:
來生親人重逢,順遂安康。
幸好,沒有過分的要求。
他剛放下了心,門外又傳出一道響亮的聲音:“閻羅王何在?”
心又提了上去。
兩個時辰後,送走那群神仙,閻羅王欲哭無淚地看着生死簿,雖說神仙們聽聞無雙和雲青來過後想毫不留情地抱着酒壇就走,但突然紅髯摸着胡須沉吟許久:“來都來了。”
于是神仙們在閻羅殿聚衆飲酒,喝得酩酊大醉,走時順便把閻王私藏的美酒搜刮一空。
這閻羅王,誰愛當誰當!
回到凡間,又是天黑。無雙回不得天庭,又不知該去何處,隻好尋了一棵順眼的大樹,在樹上稍作休息。
樹葉簌簌響動,身側多出了一個人。那襲紅衣在夜色中平添了幾分詭谲,他的周圍,陰氣濃郁。可無雙在他身邊時,卻隻覺得心安。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十分舒适,他想,他們果真是相處了許久許久,即使兩個人都不說話,也不會覺得尴尬。
忽的刮起一陣夜風,寒涼刺骨,無雙的肩上忽然一沉,側頭看去,是一件紅色的鬥篷。微微擡眸,撞入一雙深邃溫柔的眸中。他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收回視線,耳根泛紅,聲音極輕:“我不冷。”
雲青淺笑:“習慣了。”
可他并未将鬥篷收走,視線落在仙人泛紅的耳根上,眸子一暗,舌尖輕輕舔了下尖牙,若是無雙擡頭去看,定能看到那雙眸中毫不掩飾的情/欲。
這樣子熾熱的欲/望會吓到他的仙人,于是雲青再次将它深藏起來,眨眼間,又是一副克己複禮的公子模樣。
“累嗎?”
雲青一怔,他怎會不知仙人話中的含義。
無雙看着他,這是他們的第十世,卻隻有雲青一人記得他們的過去,他想快一點,再快一點記起所有的過往,然後站在雲青面前,不是以無雙仙人的身份,而是以雲青愛人的身份。
雲青想說不累,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垂眸、抿唇、似有似無的落寞、輕輕的聲音:“能陪在仙人左右,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手背微熱,他心中一動,原是無雙牽住了他的手,可這姿勢并不親密,他多想強勢地牽住對方的,手指擠進對方的指縫,十指相扣。
可是不行,他會吓到他的。
兩人牽着手,不知不覺間,他們的肩膀抵在了一起,眼見着越來越親近,天上一直在盯着他們的純陽徹底忍不下去了:
“小兔崽子,還不歸還散魂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