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白夏厲聲呵斥:“還不快給你小師叔道歉!”
乍一聽,像是在為無雙打抱不平,但實際上截然相反。白夏陰沉沉地盯着吓白了臉的王錦繡,心裡暗罵不停,早知他是這麼一個蠢貨,當日就不該收他為徒。
王錦繡心中怨怼,又不敢違抗師尊命令,慢吞吞站起身,不情不願地彎下了腰:“對不起。”
這三個字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無雙挑了挑眉,瞥了眼面無表情的白夏,對于王錦繡的道歉既沒表示接受,也沒表示拒絕,慢條斯理地喝起糖水來。
王錦繡彎曲的腰隐隐鈍痛,他緊咬後槽牙,心裡不住咒罵,暗暗觑了眼師尊的臉色,想直起腰來,卻被一股威壓複又壓了下去,并且這股威壓來得又兇又猛,不過幾息,渾身已大汗淋漓。
“咔哒”一聲,空了的茶杯被放在了桌子上。無雙好似看不到王錦繡這個人一般,視線躍過他輕飄飄落在了桌上的藍色瓷碗上,隻一眼,又擡眸看向陳鄉:“那妖怪來過幾次?”
沒人注意到,裴蘭起身從無雙的身後走了過去。
陳鄉回答:“隻五天前那一次。”
細微的水流聲忽然響在耳邊,無雙側目看去,入目是一雙端着藍色瓷碗的白皙纖細的手,瓷碗微微傾斜,清澈的糖水順着碗沿流入茶杯中,八分滿時,水聲停了下來,整個動作幹脆利索,沒有一滴糖水濺在外面。
無雙擡眸,與裴蘭的目光對視,對方的目光裡藏了些他看不懂的情緒,他心下奇怪,面上卻不顯,隻颔首道:“多謝。”
他端起茶杯,小酌一口,這才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一般看向了王錦繡,語氣平淡:“起來吧。”
背上的威壓倏然消失,王錦繡卻一時半刻腰痛得直不起腰來,還是段澤明上前攙扶他坐下的。他頻繁去看白夏,不明白白夏明明讨厭無雙,為什麼還要替無雙教訓他。
可他不知道的是,教訓他的另有其“人”。
“妖怪最後一次出現是在什麼時候?”
陳鄉回憶了下:“應當是三天前,十四哥的妹妹就是在那一天被欺負了的。十四哥他娘發現了在村裡大罵後,我這才發現原來不隻有我被欺負了,那天之後,村裡的年輕人都逃走了,妖怪也沒再出現過。”
段澤明忽然擔憂地開口:“那妖怪會不會随他們一起去縣城了?”
如果那妖怪真的随他們一起去了縣城,縣城裡又有那麼多年輕人……其他人也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仙人不必擔心,這妖怪還在村子裡。”
無雙聞言向後一瞥,身後的厲鬼問他:“仙人可曾聽說過五靈陣?”
無雙小幅度搖頭。
“仙人沒聽說過很正常,因為五靈陣并不是仙凡修煉的陣法,而是妖怪修煉的。金木水火土乃五行,烽火村對應着火,其他地方一一對應五行中的金木水土,每修成一靈,都要七七四十九天的時間,五靈陣成,則可飛升成仙。”
聽到這,無雙已經蹙起了眉頭,聲音極輕的:“邪門歪道。”
雲青聽後輕輕一笑:“仙人誤會了,這五靈陣是極好的,有問題的是那妖怪。”
“它天性好/色,每一次都借着修煉的由頭下凡禍害凡間男女,被它禍害的人不敢對外聲張,因此這件事一直沒有鬧大過,并且它背後之人有意包庇,天庭一直都抓不住它的把柄來治它的罪。”
無雙語氣不滿:“這種畜生直接殺了便是。”
“仙人說的是,這種畜生就該一劍斬殺。”雲青眯起眼睛,緩慢道:“隻是天庭那群廢物太過優柔寡斷,生怕得罪了人。”
天庭害怕得罪的除了上古大仙,譬如早已隐入仙山不再出世的盤古、女娲等,剩下的便隻有她了。
無雙冷了臉:“西王母。”
說話間,白夏已經帶着自己的三個徒弟以及段澤明往外走了,想來是要去縣城的,身後突然響起一道稚嫩冰冷的聲音:“妖怪還在烽火村。”
白夏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小師弟,師兄若是因你這句沒頭沒尾的話留下來,便成了罪人了。”
無雙不願與他計較:“想走的走,想留的留。”
文竹積極舉手:“我留下我留下!”
天玑沉聲說:“我也留下。”
裴蘭雖沉默不語,可她陷在椅子裡舒坦的模樣便表明了她的态度。見狀,白夏冷哼一聲,正欲離開,餘光察覺到自己的大徒弟停了下來,緊接着一道略帶猶豫的聲音響起:“師尊,我想留下保護師弟師妹。”
垂在身側的雙手倏地攥成了拳,眸子微移,陰冷的視線落在了如璋的臉上,盯了片刻,唇角扯起一個僵硬的弧度:“好啊,那你就留下吧。”
走出烽火村後,王錦繡觀察着白夏的神色,憤憤地表示:“小師叔太目中無人了,連師尊都不尊重!”
白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這家夥倒是會察言觀色。”
王錦繡仿佛受到了鼓舞,他正在對無雙的憤怒和對白夏的恭維情緒中,沒有看到阿绫越來越低的頭以及慢下去的步伐。
而後,一道幽幽的聲音在前方響起:“但為師最讨厭别人揣度我的心思。”
一瞬間,後背發涼,他臉色煞白,支支吾吾不敢說話,此時段澤明情急之下用胳膊搗了他一下,他立刻回過神來,驚恐不安地跪了下來:“徒弟知錯,請師尊責罰。”
白夏愉悅地笑出了聲,俯身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頰,語氣堪稱溫柔:“沒關系,畢竟你是為師的小徒弟。”
他撩起眼皮,看向那棟偏僻的獨院:“且看着吧,師尊會發現的,他特意出關收徒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妖怪真的還在村子裡嗎?”陳鄉有些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