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上下身的打扮之所以反差這麼大,是因為他每次宿醉之後完全能夠自理,但唯一不能做的事情就是系好自己的鞋帶。所以整個15層的人都知道,如果Jack穿了這雙鞋上班,那麼就表示他昨天晚上又喝大了。
“一會兒……”Jack的聲音有些嘶啞,而且一個勁兒的喘粗氣,“一會兒開會我坐你後面,你擋着點兒我,要是老班注意我了你就給我個信号,還有幫我應付着點兒Jonaan,要是我吐了的話……我去,太他媽惡心了!”
Jack不僅在15層,而是在整個浩斯凱head office都能算是一個傳奇人物。所有人都知道他20歲出頭、還在國外留學的時候就娶了位官二代千金小姐,是個名副其實的軟飯男。但是好景不長,Jack的軟飯沒吃幾年他老丈人就失勢了,從那以後他就進了浩斯凱head office,從一個工位換到另一個工位,在很多部門都幹過,而且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他工作起來兢兢業業,幾乎從來沒有請過假。即便是到了中央支援部,在這樣一個除了部長班建德以外,根本就沒幾個人真正努力工作的地方,他還是保持着以前就建立起來的良好名聲。除非是頭天晚上的大酒讓他實在無法振作,一般他總會早早就來到他的工位上,并且在15層到處走動并找人說話,他所走過的每一個地方都會留下開心的笑聲,有時候連老古闆班建德都會被他逗得忍俊不禁,就更别提班建德的助理Joanna了,總會被他恭維得花枝招展、笑得眼淚直流。
“兄弟你不知道,”這會兒Jack開始向成實解釋上了,“星期六我老婆的幾個朋友從香港飛來看她,我能不招待她們嗎?當然不能了,都是我媳婦最好的朋友,再說了,人家也都不是空着手來的。所以這溜溜兒一天啊,從中午就開始了,中午安排在大董吃的烤鴨,那兒的酒還算湊合,但是也不能說隻喝一兩杯意思意思啊,所以後來我就喝得完全沒數了。接下來……接下來……接下來……哦對了,我們什麼都幹不了了,隻能坐在那兒繼續喝,直到吃晚飯。然後吃完晚飯還得繼續喝啊,于是我們就……”
話說到這裡,Jack已經完全放棄了僞裝出來的工作态度,他一蹬腳徹底把座椅出溜到了身後的隔闆前,伸出雙手捧着自己的腦袋,同時随着自己說話的節奏不時向兩側擺頭,不停地說話,不停的大笑。
看着Jack的樣子,成實既反感,又同情。Jack每次酗酒,都是因為他老婆有朋友飛來看望他們,從世界各地飛來,而且每次都帶了美酒佳釀來。而且每次Jack故事裡最有趣的主角永遠都是他那位前高官之女Lisa——Party Queen、很fashion、沒有孩子的牽絆、精力十足的美豔玩咖。
成實總是在幻想這位隻聞其名的Lisa的魅力到底有幾何,他甚至還設想過Jack和Lisa的家興許比Beth家更奢華、更富麗堂皇。直到成實某次送聚餐時喝多了的Jack回家,他才發現Lisa不過是個皮膚松弛、身材走樣、沒有活力,并且已經開始衰老的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婦女,身上沒有一點兒官宦人家千金的影子。
不過即使這樣,連成實這樣的直男也看出來了,Lisa的臉上也有不少黃若愚口中的“科技與狠活”。而正是這些“科技與狠活”彰顯着Lisa正焦躁的悼念着她失去的青春。那天晚上Lisa神情恍惚的搖擺在破舊的皮革和布滿灰塵的家具之間,喊叫着Jack的名字,每一聲都充滿怨恨,怨恨他讓她的世界崩塌:正是這個吃軟飯的男人,讓她為他犧牲了自己的原有的生活,破壞了她的每一份友情;而他卻把心思花在他那份沉悶無聊的白領工作上,并且把他那些沉悶無聊的同事帶到家裡來!
那晚,Jack局促不安的坐在角落裡,時不時試圖用小笑話緩解尴尬的氣氛,甚至還管Lisa叫了聲“媽咪”,但一切都于事無補。最後,成實隻得急急忙忙的告辭回家,後悔自己為什麼會稀裡糊塗的送Jack回家,還把他送上了樓!
“至于後來我們又去了哪兒,怎麼回的家,”此時Jack繼續抱着腦袋侃侃而談,“我就不知道了。我能記住的最後一個畫面是淩晨三點,我站在八号公館的lobby裡,拼命的想有沒有人能告訴我究竟我們為什麼會到那裡去。哦,不對,等一下,好像後來發生過什麼關于肯德基的事兒……不不,也不對,那應該要早一些……”
終于,Jack把所有故事都講完了,他也終于把手從腦袋上拿起來,并做出試驗的樣子,然後皺了幾下眉頭,接着眨眨眼睛,像是在檢查自己是否恢複了正常一樣。這麼鬧了老半天,Jack宣布自己好點兒了。
“太好了,走吧。”成實說着拿起電腦,“老班今天要親自己主持咱們team的晨會,也真是瘋了。整個15層每個team輪一遍得幾個月?我看他真是個操心的命。你自己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