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晚桃放下髒水桶,哎了一聲:“都收完了,嬸子家的收完沒?”
“昨晚就收回去了,等着下午錦莊的人過來點貨呢,你這批蠶繭還是不賣的吧?”
餘晚桃搖頭,走到竹籬笆邊,雙手抓着竹片,神色有些複雜:“嬸兒,村裡人都還肯直接把蠶繭賣給錦莊嗎?”
丁嬸聞言,眉毛一橫,啐道:“還敢違約不成?你可别理村裡那些人的閑言碎語,該賺多少錢就賺,嬸兒也不會眼紅你的,你擔心啥。”
“嬸兒說的哪裡話。”,餘晚桃認真道:“我是有打算把缫絲法子教給村裡人的,隻是前陣子村裡人的做法,着實寒心,便猶豫了。”
“你自己的本事,教誰不教誰都由你自己決定,别受旁的影響。”,丁嬸寬慰她。
“嗯嗯。”
餘晚桃定了神,心裡有些惴惴不安的,總覺得村裡人不會這麼安分地遵照契約去賣蠶繭。
果不其然,錦莊下午來村裡收蠶繭,好幾戶人家都拿不出來,一問才知道是以四十文的價格賣給千絲坊了。
四十文,比錦莊的價高了五文錢。
問題是千絲坊甚麼時候這般大方了?
先前隻肯給二十五文收購,還挑挑揀揀的。
村裡勉強也隻能湊夠四百斤,離契書上的最低量還差一百斤,到最後隻能餘晚桃把家裡的蠶繭分出一百斤來,把量補足。
經此一遭餘晚桃得了教訓,讓村長當着衆多蠶農的面與錦莊斷了下一年的合作,不想再當這爛好人。
錦莊的人走後,村裡人嘩地一下鬧開了。
“你們幾家真賣了四十文一斤?”
“那是,還是千絲坊管事親自接待的,都私底下告訴你們了,别賣給錦莊,偏不信。”
“你們這是在害村裡人!要是錦莊的人追究起來,誰賠得起違約的銀子!”
“反正又不是我們牽頭起的契書,要賠錢也不是找我們。”
“有人倒是好算計,自己賣蠶絲賺錢,讓我們簽契書隻賣蠶繭,才賣個三十多文一斤。”
“夠了!”,餘村長沉聲喝住起争執的幾人,眼裡是實打實的失望,同錦莊的契書是他代表村裡人簽的,這些人得了便宜,全然不顧他要承擔的後果。
還将過錯推到最是無辜的人身上。
“當初你們被千絲坊的壓價,蠶繭賣不出去,是桃子給你們找的門路,後來同錦莊簽契書也是你們同意的,現在卻鬧成這樣!”
餘貴看了村長一眼,怨聲道:“家家戶戶都指着賣蠶繭的銀子過活,違約一事我們也是被逼無奈,誰讓千絲坊的給價高呢。再說了我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前些日子連桑葉都得去外村買,花了好些冤枉錢,若按三十五文賣出去,根本沒得賺。”
“誰家不是指着賣蠶繭的銀子過活,就你家難嗎?這是私自違約的理由嗎!”餘天慶忍無可忍,大聲回怼他。
餘貴媳婦扯着嗓子,陰陽怪氣道:“誰家裡不缺這點銀子誰知道啊,反正我家沒有賣蠶絲得了一百多兩銀子。”
“餘貴家的你甚麼意思,桃子家裡賣不賣蠶絲,賺多少銀子,那是桃子自己的本事!她不偷不搶的,礙着你甚麼了!”
“我又沒指名道姓,你急着出來給她辯什麼?莫不是收了多少好處不成!”
“你!”,丁嬸氣得胸腔火起,真不知這人怎麼能厚顔無恥到這個地步的。
“嬸,算了。”,餘晚桃懶得争執。
她拉住丁嬸胳膊,淡淡掃了那私自把蠶繭賣給千絲坊的幾戶人家,說:“同錦莊的合作自此也結束了,各位以後要賣誰家都是各位的自由,我也不會過問。”
“不過有一事我需要通知下大家,就是桑園明年不會再租出去了,把蠶繭賣給千絲坊的幾位叔伯都有自己的主意,想必也不用來問我關于桑樹培育種植的方法了吧。”
“桃子你這話甚意思?明明之前說好了要教我們的。”,有人不滿。
餘晚桃攤手:“你們連簽了契書的事都可以不遵守,那我這個口頭話,更不作數了吧。”
“别跟他們費口舌了,這頭摔了碗那頭還想舀飯吃,臉皮子怕不是比棺材闆還厚。”,丁嬸狠狠朝那邊啐了一唾沫,拉着餘晚桃扭頭走了。
丁嬸着實是被氣着了,回去好一通罵,尤其是餘貴家的婆娘,迎風罵出二裡地。
餘晚桃都怕她氣撅過去,給她倒了碗水喝,勸她:“何必跟他們置氣呢,平白把自個身子氣壞就不值當了。”
丁嬸叉着腰:“我是沒見過恁不要臉的人。”
“不管他們就是,那千絲坊不是個好相與的,肯出高價收定有貓膩,明年不可能有這個價了。他們又得罪了錦莊,錦莊定不會再收那幾戶人家的蠶繭。”
“明年頭批蠶繭,他們怕是很難賣出價了。”
餘晚桃其實大概能猜到一些,千絲坊高價收蠶繭,就是被錦莊大量收購的舉動給逼出來的,多半是為了出之前接的布匹訂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