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棠呆呆跟着坐起來。
卷翹的鴉羽輕顫,濃黑的長發柔順似綢披散在身前,崔玉棠沉浸在肌膚相貼美夢裡的那根神經終于回歸大腦。
他呐呐應聲:“哦。”
崔玉棠揉揉眼皮:“剛才我……”
“嗯?”,餘晚桃系上棉衣盤扣,把頭發盤起來,抽空回頭斜他一眼:“快些起來準備,今兒要去劉府吃喜酒。”
“這就起了~”,崔玉棠拖着調子應她,語氣裡帶着小小的失落。
“可覺得頭疼?”,餘晚桃起身去箱籠裡,把新買的兜帽大氅取出來,挂到案榻上,留着等會出門時披。
崔玉棠穿着鞋襪,“是有些疼,但不礙事。”
“該是你疼的。”,書案上那碗醒酒湯早就涼透了,她端起來湊近嗅了嗅,天氣冷,倒不擔心會嗖。
餘晚桃出了屋去竈房燒熱水,順道将那碗醒酒湯回鍋熱了一遍,拿進屋裡讓人喝了。
崔玉棠喝完醒酒湯,呆坐了片刻,把換下來帶着酒氣的衣服扔進床邊冷透的那盆水裡,端着出去,從牆角那扯了塊皂角蹲在院裡洗衣裳。
餘晚桃從鍋裡舀了半桶熱水擡過去給他,笑眯眯地說:“我屋裡還有一套換下來的沒洗呢。”
“我去拿來。”,崔玉棠識趣地回屋拿。
他抱着幾件淺色衣裳出來,同自己的放到一起搓洗,洗到對方的貼身裡衣時,耳朵尖悄悄紅了。
寒冬臘月的,硬是給自己羞出了一腦門薄汗。
餘晚桃見他洗個衣裳都磨磨蹭蹭的,想說兩句轉念又想,這年頭能使喚得動金貴的讀書郎已是不錯了,要知道秋嫂子她家男人可是連油罐子倒了都不帶扶一下的。
她家二郎,還是很勤快的,打獵刨地,下廚洗衣,樣樣都幹。
“湯面好了,快過來吃。”
“怎麼不見細柳姐?”,崔玉棠把洗衣裳的髒水倒進院内溝渠裡,放下衣袖進竈房端面。
“估計是去桑園喂雞了。”
前兩日挖回來的冬筍還剩一些,餘晚桃切了筍絲和豬肉糜,做的兩大碗冬筍鮮肉面,上面還蓋了白菜絲和荷包蛋。
簡簡單單的一碗面,色香味俱全。
餘晚桃實在是太愛吃冬筍了。
“明天去挖冬筍吧,多儲存一些,等下雪了做冬筍鍋子。”,崔玉棠把自己碗裡的筍絲夾到餘晚桃碗裡,低頭去喝熱乎乎的面湯。
散在湯裡的豬肉碎帶着韌韌的嚼勁,吸飽了冬筍的鮮味,滋味十足。
吃了朝食,該準備着去縣裡了。
餘晚桃備的禮不算出挑,大頭都在禮金上,左右是心意到了也不下雙方面子就行,想來劉家也不會計較這些。
出村的牛車是露天的,沒有車廂,一路搖搖晃晃地吹着冷風,餘晚桃吸了洗鼻子,把兜帽捂得緊緊的。
這兜帽大氅真是買對了。
她餘光落到身旁的崔玉棠身上,兩件大氅是同一處買的,一黑一灰,耐髒且适搭。
崔玉棠披的是黑色款,長身玉立,矜貴端方,觀他如畫的眉眼,漂亮、嚴肅,叫人看出一絲淩厲來。
好不容易颠到了縣裡,一臉的冷色可算柔和下來。
餘晚桃悠悠歎了一聲:“等以後家業大了,可得打一座金玉暖轎才行。”
崔玉棠聽明了她話裡的調侃,抿了抿唇:“我并未是坐不得牛車,隻是想到若往後你要在縣裡開鋪子做生意,頻繁往來村子和縣裡多有不方便,尤其是冬天,更是受罪。”
“這倒是。”,餘晚桃仔細想着,“隻是若再加上買馬車的預算,家裡銀子怕是不夠。”
“我在書院裡給藏書閣抄書攢了一些錢,昨兒遊兄設宴比詩,我中頭彩,又得了一方頂好的徽州墨,拿去賣了也能換不少銀子,仔細盤算着也夠買馬車了。”
兩人一路聊着話,不知不覺到了劉府前。
劉府今兒大喜,庭院布置得十分喜慶,來客衆多,府前兩側停滿了各式各樣的馬車。
餘晚桃粗略掃了幾眼,邁上劉府台階:“現下鋪子還未落定,倒不急着買馬車。”
崔玉棠溫聲回:“行,你決定就好。”
劉縣丞嫁女,縣裡富戶基本都來了。
餘晚桃和崔玉棠進來時遞帖随了禮,到了院裡也沒貿然上去拜訪,或同他人交談,隻解了兜帽大氅讓小厮拿去挂好,尋了個受地龍烘烤得暖洋洋的位置,安靜坐着吃茶。
直至見了幾張熟面孔徐徐往這處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