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這日,連日大雪的天兒終于見了晴。
外面天寒地凍的,屋裡卻燒着地暖,剛從被窩裡起來的餘晚桃面頰紅撲撲的,睡眼惺忪,由着崔玉棠擺弄她,給她穿衣梳發。
崔玉棠伺候起自家娘子來得心應手,期間還不忘貪一口香,“昨日便說好了,今日要去給老師拜節。”
餘晚桃捂着被偷襲的臉頰,瞪了書生一眼,她自己擰濕巾子,擦了臉頸,才敷上霜膏,霜膏帶着淡淡的一股竹香,與崔玉棠身上因為寫字而常年沾染的墨香有些相似。
“這霜膏味道還挺好聞的。”餘晚桃嘀咕。
崔玉棠徑自去取了條兔毛縫制的圍脖下來,給餘晚桃繞了兩圈,雪白的兔毛絨絨的,襯得她臉蛋愈發紅潤,一雙眸子笑意盈盈的,嬌俏得很。
餘晚桃給自個系好披風帶子,崔玉棠自然而然地牽過她的手,出了房門,走在前面替她擋着冷風。
到了偏堂,早起的人已經吃上了熱乎乎的湯圓。
芝麻花生餡的湯圓,個個雪白,滾在熱湯裡裹着白色的霧氣,一口咬下去甜滋滋的,裡面的芝麻和花生碎的香氣混合着迸發在口腔裡,軟軟糯糯的口感,一點都不膩。
餘小器燙着吃,湯圓在嘴裡又重新炒了一遍,瞥見兩人過來,囫囵咽下去後張着嘴巴哈氣,嚷道:“好燙啊!”
窈兒動手給餘晚桃和崔玉棠各舀了一碗湯圓,聞言沒好氣道:“叫你慢些吃了,又沒人搶你的,作甚這般狼吐虎咽的。”
餘小器瞪眼:“窈兒姐你是沒瞧見,小娃已經吃上第三碗了!”
“……”窈兒盯了埋頭吃湯圓的餘小娃一眼,也納悶:“不燙嗎?”
餘小娃從碗裡擡頭:“不燙啊。”
餘小器有被氣到,端着碗遠離他,不服輸的又給自己舀了一大碗,他也要吃三碗!
“舀了進碗裡的可要吃完。”,餘晚桃捧着碗暖手,給湯裡加了一勺桂花蜜。
她不經意往旁邊瞥了一眼,就見崔玉棠面不改色地給自己加了一勺油辣子。
“?”
餘晚桃一言難盡地挪開視線。
用過早食,二人提着禮上了馬車,往曲府去。
曲府門頭極為富貴,在東大街上占據大片繁華地段,但府上卻沒什麼下人,安安靜靜的,就連門房都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翁,瞧着有些凄涼。
餘晚桃一路進來,小聲問崔玉棠:“你老師真的是儒士嗎?”
大魏的儒士不都是兩袖清風的清高文人?怎麼瞧着這位還挺會享受的。
崔玉棠聞言便笑了下,說:“老師向來節儉樸素的,不過聽聞他有一孫兒是經商的,有些本事,給老人家置辦了這處家宅,安享晚年。”
餘晚桃臉色變了變。
姓曲,頗有本事的經商孫兒。
這府城曲姓應該也沒泛濫到如此地步。
這般想着,便到了正堂。
竹簾子厚厚擋着外面的風雪,正堂内暖意融融,顯然是燒着地暖,一披着銀白大氅的儒雅老者安詳坐在鋪了毯的檀木高把椅上,眯着眼睛昏昏欲睡。
曲府管家将兩人引進來,弓着腰小心翼翼地上去禀告:“老爺,崔公子攜家眷前來給您拜節了。”
曲山南聞言悠悠睜眼,“快到跟前來。”
崔玉棠将帶來的節禮放到一邊,走上前去将他扶起來,而後端端正正地給人拱手,行了學生禮。
“老師,這是内子晚桃。”
“曲老先生好,今兒冬至,二郎心中挂念着您,趕早起來帶着節禮過來看您呢。”,餘晚桃聲音清脆響亮,帶着朝氣,像是在沉悶的正堂裡炸開了一般。
天氣冷了曲山南不怎麼愛動彈,學生們來送了禮便走,他一個老頭子也不愛熱鬧,因此府裡冷清得很,餘晚桃這一把嗓子把曲山南給喊精神了。
他眯着眼睛打量站在自己學生身邊的小娘子,怪聲道:“原來如此。”
餘晚桃疑惑地“嗯?”了一聲。
曲山南搖頭,擡擡手道:“既然禮送到了就回吧,大雪天裡可不興串門。”
“不急,我陪您說說話,我也有一些問題想要向老師請教。”,崔玉棠牽着餘晚桃坐下,丫鬟們很快上了一壺熱茶和幾個湯婆子。
餘晚桃拎了個湯婆子過來抱着暖手,翹着腿,在崔玉棠和曲山南說話時閑着吃茶,嗑瓜子,一個沒留神前面已經堆了一盞子的南瓜子仁。
她拍拍崔玉棠的胳膊,把磕好的南瓜子仁一股腦塞給他,自己轉而去剝小橘子吃。
崔玉棠給她倒了杯熱茶。
曲山南見小夫妻倆的相處,便想到了自己早逝的兒子兒媳,也是這般恩愛情深,奈何命薄,早早去了,隻留下一個年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