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飛坦忽然沒了興緻,他坐回了原地,拿起手柄選擇人物後又重新開始了遊戲。
旅團衆人:……你們倒是打起來呀,我們其實很想看……
全程,庫洛洛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場莫名其妙的争執以一種更加莫名其妙的的方式結束,他才開口:“瑪琪,回去吧,明天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面如冰霜的瑪琪打開門走了出去。
飛坦控制着人物在遊戲裡厮殺,明明滅滅的光落在他的臉上,如同血色的陰影。他的出招越來越迅速淩厲,也越來越沒有效率,因為他現在追求的并不是通關,而是單純的殺戮和發洩。屏幕上的殘破屍塊堆積起來,電子合成的血流了滿眼。
他忽然停下了動作,因為遊戲裡已經沒什麼東西可以殺了。
太陽當空照,天氣真晴朗。
伊塔卻并不開心。
昨天晚上她輾轉難眠,可能是知道了一個秘密,讓她感覺自己對之後發生的事也有了一部分責任。這叫什麼來着,按照漫畫裡的超級英雄的說法,“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但是她有個鬼能力啊,這也不是熱血美漫,而是高危獵人……對于這種搞不定的事,顯然跑得越遠越好。
于是伊塔并沒有去市政廳,也沒有試圖救任何人,而是一個人在遠離市中心的街上遊蕩。
總有一天,她得學會冷漠一點,聖母心終究要不得啊要不得……碎碎念了一會兒,伊塔路經了一家花店,忽然想起自己即将離開斯德納爾了,或許一輩子也不會再回來。
于是,她決定給威爾森牧師留下什麼。
一束花或許不錯。
她最後選中了白色的雛菊,在陽光下,乳白色的花瓣像是牛奶或者奶油,花店的小姐姐在一旁溫柔地說:“雛菊有暗戀之意,适合送給暗暗喜歡的人,當然,它也有離别的含義,在很多國家,人們會給逝去的人留下雛菊,作為告别……”
“那就它了。”
“小姐是想送給喜歡的人嗎?”
“不,是離别的意思,不過确實是送給喜歡的人。”
伊塔捧着雛菊走出店門,在街頭詢問來往的行人威爾森牧師的家的位置——他在本地果然很受人尊敬,人們說起他來都很熟悉的樣子,她很快就問到了詳細的地址。
威爾森牧師的家離市中心并不遠,正确來說,他的房子和市政廳就在同一個街區。
兜兜轉轉了一圈,她為了躲避危險而離開了漩渦中心,但最後還是被奇妙的力量拉回了那個不和平的地方。威爾森牧師在她心裡有獨特的地位,無論如何,她不能坐視不管。
伊塔在心底哀嚎了三秒,發現自己根本躲不過穿越人士必備的“撞見劇情人物體質”。
把雛菊仔細地塞進懷裡,伊塔跳上最近的一趟公交車向着市政廳趕去。一路上的晨間城市風光明亮而富有生機,人們平靜地過着自己的生活,沒有人知道即将到來的腥風和血雨,除了伊塔。
站在擁擠的車裡,她不得不開始認真思考——伊爾迷究竟想殺誰?
是市長嗎?
他昨天晚上來到九号隧道,為了什麼?
下了公交車以後,市長的演講還沒有開始,伊塔先跑去了威爾森家,摁響了門鈴。
過了一會兒,一位有些蒼老憔悴的太太給她開了門,她看到門口黑發黑眼的伊塔,愣了一下之後微笑着問:“小姐你好,請問你有什麼事麼?”
把手背在身後,伊塔低着頭,仿佛一個腼腆而羞澀的13歲女孩子般細聲細氣地說:“太太你好,我……我想問一下威爾森牧師先生在嗎?我們學校有一項關于宗教的主題周活動,我們社團希望能得到牧師先生的幫助。”
“啊,那可太不巧了,威廉他剛剛出門去聽市長的演講了……這樣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到我們家裡來等等,或者去市政廳廣場找找他。”
太太溫柔地說。
看着太太卷着細紋的眼角溫和的弧度,以及和莎爾相似的那張臉龐,伊塔覺得心都化了。
同時,無力感和緊張感也湧上了她的心頭。
她仰頭羞澀地笑笑,說:“那……那就不打擾了,我正好也要聽市長的演講,不如去廣場那裡找找牧師先生比較好,十分感謝您,再見。”
微笑着和她道了别,伊塔跳下台階跑出了威爾森家的小院子。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威爾森先生你在哪裡啊啊啊!
求你了,千萬不要出事啊!
她已經無法承受,不能再看到一張和莎爾老師相似的臉露出那樣絕望而悲傷的表情了。
街道上的人并不多,但是市政廳前的廣場裡人頭攢動,喧嚣而熱鬧。伊塔鑽進人群,憑借着記憶尋找着威廉·威爾森的身影,她隻能到大部分人的胸口高度,滿眼都是各種人的衣服,根本看不清遠處的情況。
轉來轉去,伊塔連方向都難以分辨。
不知過了多久,從市政廳大樓的方向傳來了一個男人渾厚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有力地回蕩在廣場上。
“大家上午好。”
人群慢慢安靜下來。伊塔擡頭看去,能隐約看到一個瘦瘦高高的男人站在二樓上,對着下面的人群揮手。
“我是斯德納爾市的市長,查理·利普斯。今天我站在這裡,是因為我知道,大家最近都經曆了一段艱難的時光,對于我來說,這段時間也同樣艱辛。你們的悲傷就是我的悲傷,你們的痛苦我也能夠感同身受。”
踮着腳尖,她努力地探出頭去,試圖尋找兩個人——伊爾迷·揍敵客和威廉·威爾森。
“但是今天,我們并不再講述那些痛苦的日子,也不再哀悼所失之人,今天,我們要重拾希望,要在悲傷中找到前進的力量。”
但是伊塔一個都看不見,滿眼都隻有黑壓壓的,顔色各異的人頭。
“我們曾經和不公抗争,和壓迫戰鬥,為自由而奔走。我們從不向那些恐怖襲擊屈服。他們可以打斷我們的骨頭,但是打不斷斯德納爾的脊梁。這是整座城市的反抗,也是整座城市的覺醒,是你們,也是我們,是每一個人的堅持。”
市長忽然深吸一口氣,繼續說着:“在這裡,我要讀一下我為死于恐怖襲擊的警察局長而寫的悼詞。”
他翻開白紙,然而上面隻有小小的一個詞:“再見。”
市長愣了一下,沒能反應過來的他下意識地念了出來:“再見……”
話音剛剛落地,整個市政廳的地面忽然碎裂開來,猛烈的爆炸沖擊波卷着火焰從下而上地湧出,像是猙獰的紅色舌頭貪婪地從地下伸出來,吞下了小蛋糕一樣的脆弱建築物。整個地基被撕成碎塊轟到了天上,如同一場死亡的流星雨,它們重重地摔到廣場裡。人群開始尖叫,混亂,逃竄,在狂亂的人潮中伊塔跌跌撞撞,根本無法控制自己。
原來是這樣,伊爾迷去九号隧道,是為了裝炸!彈!
那個客戶的“要求”,難道就是這種瘋狂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