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也微微笑了。
對峙的殺意忽然就消失了,原本緊繃的場面一下子變得放松了下來……才怪。
明顯的殺氣确實沒有了,但是伊塔的第六感告訴她,被壓抑的念壓湧動的越發猛烈了,在她感受不到的地方,金和席巴的念壓在暗暗地交鋒。
那些不知所措的水手也逐漸冷靜下來,在韋格低聲的指揮下向着船尾小艇的方向跑去。然而,還沒走幾步,一枚釘子猛然釘到了他們前面的甲闆上。
在夜裡,釘子的圓端閃着幽冷的光。
“不能留下知情人,金,”席巴說,“這是默認的規則。”
“确實不應該留下知情人,但是,我已經承諾過了會保護他們,你也知道,我不會違背承諾的,”金轉頭對着韋格喊道,“韋格先生——今天的事你們什麼也不知道,對麼?”
全身的汗毛都是森冷的,看到釘子以後隻不過是在強行保持鎮定的韋格和金對視着,在凜冽的海風裡,不知道從金的眼神裡看出了什麼,他冷靜了下來,嗓音也變得堅定:“不會的,富力士先生,我們絕不會洩露任何東西。”
金轉回頭,對席巴挑了挑眉:“我相信韋格先生,既然他說不會,那麼就不會。”
席巴低沉地笑了,甚至有一絲懷念的味道,“你還是這麼孩子氣,金,一點也沒變,任性到了極點。不過很可惜,我不相信他們,因為在向你做出了承諾之後,他們中還是有人洩露了秘密。”
真的有人洩密?!
韋格的眼睛睜大了,而謝爾猛然顫抖起來。
無暇再去責備謝爾,韋格隻是死死地看着金·富力士,因為既然是他的船員洩的密,他自然無權再去請求他履行諾言。
韋格閉了閉眼,忽然想起了唐尼。這艘船是他留下來的,水手們也是,可惜最後他一個也守不住。
金的微笑依舊淡定得很:“這隻是一個人的決定,其他人仍舊遵守了承諾,那麼,殺了他一個不就行了麼。”
沒有語言能形容他此刻的感激和慶幸,韋格的嘴唇顫了一下,所有的聲音消失在了他的唇齒間。他别過臉不去看一臉哀求的謝爾,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這是他必須做出的最好的選擇,用謝爾的死亡換來所有船員的生存。
“可以。不過揍敵客家也曾經承諾過,會付給他相應的報酬,”席巴說,“伊爾迷。”
美麗如海妖的殺手在黑夜裡忽然消失了一瞬,再次出現的時候,他已經站在了驚懼的謝爾面前,蒼白修長的手指間夾着一張一看就很貴的銀行卡,卡的另一端深深地插進了謝爾的額頭正中。
鮮血和腦漿從他頭上長長的縫隙裡一點點滲出,順着他翻白的眼角細成一線,慢慢地流下來。
“揍敵客家從不食言,”席巴淡淡地說,“不過這筆錢,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用出去的。”
伊爾迷收回了手,頭上插着銀行卡的謝爾軟軟地倒了下去。
沒有人敢看他,也沒有人敢靠近他,水手們紛紛後退着,試圖離他遠一點,再遠一點。
幹脆利落地殺了謝爾之後,伊爾迷從他們中間走了出來。
此刻隻有韋格還算冷靜,看着伊爾迷的背影,他瞬間明白了,這是這個美麗而恐怖的青年不準備再出手的意思。
現在是他們逃走最好的機會!
于是韋格猛然打了身邊還在發呆的人一巴掌,打醒了大家,接着咬着牙用力從謝爾的額頭抽出了那張銀行卡。在抽出卡的時候韋格才發現,這個青年的力量強得如同怪物一般,他不是用卡的尖角切進去的,而是直接用鈍鈍的平面插了進去,人類堅硬的顱骨在他面前和豆腐一樣,
不過揍敵客家确實沒有食言,銀行卡的背面刻上了密碼。
留給死人的銀行卡,這些殺手獨特的黑色幽默讓韋格幾乎想瘋狂地發笑。
望着韋格船長和其他水手安全地離開,伊塔悄悄地松了一口氣,她很喜歡韋格船長,他是一個很清醒的人,也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
他從謝爾的屍體上拔出卡,是為了謝爾死後留下的家人吧?
忽然,伊塔敏銳地感到了一股強烈的注視,她轉頭,看到伊爾迷正靜靜地看着她。
被無機質的貓眼盯着,伊塔也隻好回望着他。
覺得大眼瞪小眼可能并不禮貌,于是她露出敷衍的友好微笑,對他做了個口型,就當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不知道她的這句話挑動了伊爾迷的哪根神經,他忽然歪了歪頭,也對她回了一個口型:“好久不見。”
伊塔:……
不遠處的席巴饒有興緻地看着這兩個年輕人有愛(?)的互動,忽然對伊塔說:“看起來,伊塔小姐和伊爾迷的關系很好麼?”
不好不好,我一堅定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和你們這些手裡沾滿鮮血的資本主義家族企業沒有任何關系。
何況,這個“鮮血”不是文字象征,而是真·鮮血……
但是謝爾的屍體還在旁邊死不瞑目地躺着,簡直是明晃晃的威脅,伊塔覺得,還是不拂了揍敵客家家主的面子比較明智:“席巴先生說得沒錯,我和貴公子曾經接觸過一段時間。”
席巴忽然來了謎之興趣:“那伊塔小姐覺得,伊爾迷怎麼樣?”
……怎麼樣是幾個意思啊喂?!
“啊……其實,我覺得伊爾迷先生人還是挺好的……”
回答完了之後,伊塔無比迫切地想往自己臉上招呼一巴掌——“人挺好的”是個什麼鬼東西?
微微笑了笑,席巴望着女孩,原本極具壓迫性的暗紫色眼睛變得溫和了起來:“那就好,我一直擔心以伊爾迷的性格,伊塔小姐可能會讨厭他。”
旁邊死去的謝爾的血還沒有流盡,在風裡散發着甜膩的鐵鏽味。
聞着那種血腥味,伊塔的客套話說得那叫一個順溜,異常上道地接着席巴的台階下:“沒有沒有,我覺得伊爾迷先生的性格很好,怎麼會讨厭他呢。”
“那伊塔小姐還用敬語做什麼,太客氣了,直接稱呼他伊爾迷,稱呼我席巴叔叔就好。”
“唔,席巴叔叔也不用喊我伊塔小姐,直接叫我小塔就行啦。”
伊塔和席巴表面上親昵地一來一往。
但是她的内心卻在呐喊:怎麼回事?發生了什麼?席巴是瘋了嗎?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
謝爾在旁邊安靜地死着,非常默契地用空洞無神的眼睛回答她:揍敵客家的善意,和他們的錢一樣,恐怕不是能活着用出去的東西。
魔鬼一樣恐怖的肌肉人席巴最後友好地提議:“小塔,你們年輕人想必有話要說,不如找個地方單獨聊聊怎麼樣?”
他看了一眼金,一直沉默的金笑了笑,随意地說:“全看小塔怎麼想,我沒有意見哦。”
伊塔忽然想起和金之前的對話——怎麼離開這艘船,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心裡微微安定下來,BOSS金不愧是BOSS金……
于是伊塔非常給面子地點了點頭。
在席巴欣慰(?)的目光裡,伊爾迷走到了她身邊,很有禮貌伸出了一隻手,他靜靜地看着她,如同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在廢墟和濃煙裡,幹淨到殘忍的他伸手把她拉起來一樣。
不過,這好像就是那隻把銀行卡插進謝爾腦子的手……伊塔幾不可見地頓了一頓,接着無比自然地握住了這隻微涼的手。
畢竟,剛才她和謝爾的屍體達成了某種革命友誼……
然後她才發現,伊爾迷并不是想要牽着她,而是想要——抱着她。
對,公主抱。
不過這個公主抱恐怕不是出于浪漫,而是單純地嫌她礙事,因為在把她抱起來之後,伊爾迷沒有任何猶豫地跳進了海裡。
伊塔立刻拉緊了他的衣服。
就知道這群變态是不可能走正常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