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菲斯×預謀
伊塔覺得自己今天的心情還可以。
中午,她和早紀一起回到公寓樓,早紀住在她旁邊的房間——不知道揍敵客家是怎麼脅迫那些善良的普通人讓出宿舍的,但是伊塔思考了一下自己的處境,覺得自己還是不要替别人操心了比較好。
沒有了伊爾迷·揍敵客,那真是連空氣都好聞了,陽光都更亮了,伊塔哼着小曲關上門,覺得自己愚蠢的粉嫩嫩小房間都順眼了——除了那個正躺在她的床上,吃着她的零食,看着她的書的男孩。
黑發垂在耳畔,漂亮的以撒正靠在床頭,歪着臉讀着她的課本《優路比安大陸戰争史》,那是她為“大陸文明史”課程所挑的選修書。
這門課的老師很寬容,她讓同學們自己選擇自己喜歡的曆史領域,然後劃分了小組放任同學們進行學習,課程結束時給她一份論文就可以了。
于是,老師講完後,伊塔就愉快地拽着伊爾迷奔去了圖書館。
當她在《埃珍大陸古文學》和《世界經典藝術作品》之間搖擺不定的時候,伊爾迷默默飄去了“軍事和器械”書架,晃蕩了一會兒之後,抱着兩本書回來了。
……想必大家都能猜到之後發生了啥。
伊塔懷着破碎的文學與藝術的夢想,一臉郁卒地被分去了“戰争與軍事”小組。
“戰争是一門很深奧的學問,”伊爾迷黑洞洞的眼睛平靜地看着她,“并且,也是一門基本的學問。幾乎所有的領域都可以體現‘戰争’的原理。”
伊塔小聲反駁:“……文學和藝術就不是。”
黑色大貓歪歪頭,然後伸出了蒼白的手指,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語氣說不出來是對眼前這個弱小生物智商的憐憫還是嘲笑:“這兩個領域我了解的不多,但是在我看來,它們毫無疑問也具有‘戰争’的特征。”
抱着厚厚的軍事書籍,她嘟囔着:“那是對你來說,”忽然間,某一句電影台詞闖入了她的腦袋,伊塔幾乎是脫口而出:“……就和在錘頭看來,一切東西都像是釘子。”
他放在她發頂的手停了一下,然後收回,帶着涼意的溫度離開了她。
就在伊塔悄悄松了一口氣的時候,伊爾迷又伸手了,這一次,是直接把她抱了起來。黑色大貓輕松地用一隻手壓住了她兩條胳膊的掙紮,他有着漂亮卻強大的身體,明明看起來白淨細瘦的手腕,卻藏着怪物般巨大的力量。
然後他低頭,在伊塔的耳邊輕聲說:“就像對于殺手來說,所有人都隻有可殺和不可殺兩種……”
在嘈雜的男女混住公寓樓下,來來往往的同學們心照不宣的視線裡,伊爾迷海妖一樣美麗的臉又湊近幾分,呼吸帶着淡淡的水汽,再次觸到伊塔的耳垂:“……但對我來說,你除外。”
像是最隐秘的情話。
……好浪漫哦。
我可去你的吧!難道不是因為我死不了嗎?!
伊塔的下巴撐在他的肩膀上,趁着他看不見,生無可戀地翻了個白眼。但是她沒有反駁,也沒有岔開話題,而是默然無語,好像接受了伊爾迷·揍敵客不定時爆發的奇怪占有欲。
因為這是最聰明的選擇。
——此刻,伊塔同樣默不作聲地走到床邊,看着桌上散亂的糖果袋子,在以撒伸手拿巧克力豆的同時,迅猛地把最後三顆巧克力豆抓起來,一口吃掉了。
以撒:QAQ !
明明是他故意放走的,但是卻裝出一副淚汪汪的表情,以撒翻身坐起,先是抱緊小草莓,控訴的看了她一眼,接着就把臉埋進去小聲哼唧起來:“嘤嘤嘤~伊塔欺負我~”
伊塔面無表情地拿起書,放回了書架上:“你喊吧,喊破嗓子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以撒:……
他垂着眼,松開小草莓,一臉失落地軟聲說:“我不會喊的……就算伊塔吃掉了我最後一塊巧克力,我也不會喊的……雖然巧克力很重要,但是伊塔比巧克力更重要……我,我心甘情願……”
伊塔瞬間覺得嘴裡的巧克力澀澀的。
……好感動哦。
等等,不對吧……你喊個什麼勁啊?該喊的難道不是我嗎?!我的宿舍地闆上還留着你燒出的那個洞呐!
要不是我聰明地把地毯移了移遮住了,咱倆早就被伊爾迷·揍敵客捉奸在床了好嗎?!
伊塔捂住臉,歎息一聲:“那可真是謝謝你了……”
她伸手,揉了揉以撒柔軟的黑色頭發,他一邊抱着小草莓,一邊眯着眼享受着伊塔的親近,笑得眉眼彎彎:“不要這樣客氣呀~我的一切都是伊塔給的呢,當然是伊塔最重要啦……”
伊塔默默地落淚。
同樣是被自己救下一命,對比簡直太鮮明,庫洛洛·魯西魯和伊爾迷·揍敵客根本就是農夫與蛇的完美翻版,這倆貨完全喪盡天良,毫無廉恥,救他們都不如救一塊燒麥,至少能吃……
最後,以撒滿足地和伊塔黏在了一起。他整個人都扒在伊塔身上,像一個軟體海洋生物,雖然臉色蒼白,但是纏繞着她的體溫,似乎臉色都變得紅潤了。
“伊塔之前問我的,我都有了答案呢……”他纏得更緊,聲音低低的,又很愉快,“那個圖書館從建成後,就沒有重修過,也就是說如果有暗道的話,它們應該是一開始就在裡面。”
伊塔似乎明白了什麼:“這樣的話,當年是誰出資建了這所大學呢?”
“柯爾特家族,”以撒懶洋洋地說,“是本地的,也是這個國家最大的财閥家族,柯爾特家族。”
“唔,資本主義制度果然不行,”伊塔感歎一聲,瞬間有了身為社會主義接班人的自豪感,“大學是多麼重要的地方,幾乎是一個國家的科技核心,居然都是私立的,一不小心就能從民主社會變成财閥社會——咦,柯爾特?”
“嗯?”以撒擡頭,深藍色眸子望着她,“怎麼了?”
伊塔尴尬地撓了撓頭:“……哎呀,我似乎欺負過一個柯爾特家族的人。”
好像曾經把花盆砸碎在那個叫庫珀·柯爾特的頭上——話說回來,這位兄弟現在還好麼?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嚴重的後遺症,想想還有一點内疚感。
也不知道他找到那位“艾爾莎小姐”沒有。
以撒卻笑了,像是病态的花在黑暗裡忽然綻放:“呀,我的伊塔真是厲害。”
莫名被誇的伊塔羞澀地咳嗽一聲:“也不算什麼啦,他好像有點奇怪的癖好,我看他不太順眼,就想辦法把他弄暈了,他應該沒死吧?”
“奇怪的癖好?”
以撒揪着某個點,執着地問着:“什麼癖好?”
“咳,他可能挺喜歡小姑娘——我指的是,年紀比較小的姑娘,”内心年齡直逼20歲的伊塔面不改色地說,“比如說我這個年紀。”
以撒沉默了,他深藍的眼睛望着虛空的某一處,忽然奇異地笑了。他原本是柔軟地纏在伊塔的身上,但是此刻卻慢慢支起了身,氣勢瞬間變化,變成了伊塔縮在他的懷裡的模樣。
“在上流社會的傳聞裡,柯爾特家族……有一種遺傳的精神不穩定,”以撒原本糯糯的聲音低啞下來,尾音微顫,“他們中的大部分智商很高,對于數字和藝術極其敏感,一代代的财富積累也源于他們不同尋常的基因——不過,他們也有獨特的病,一種瘋病。”
伊塔愣了一下:“這不是……北齊高家?”
以撒:……?
“在我的世界裡,曾經的一個皇室家族,”她幹笑了兩聲,言簡意赅地解釋了一下,“這個家族的人據說長得都很美貌,不過一個個的精神不太正常,幹的事……很重口味。”
一聽說“重口味”,三觀不正小少年·以撒瞬間來了興緻,強烈要求伊塔講講這些故事,藍色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滿是期待——在這種眼神暴擊下,伊塔隻能繳械投降,敲着桌子和說評書一樣說了幾段故事。
出身流星街的以撒聽得還蠻認真的,他垂着眼,睫毛一點點地輕顫,如同森林掩住了一汪深海,似乎為故事裡悲慘的受害者們感到憐憫——他聽完後才開口,很有感觸的樣子:“伊塔的文明好特别呀,各種官吏和部門聽起來複雜卻很有效率,而且權力雖然分散了,卻更有利于個人的統治,真的好厲害呢……”
……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不太對啊喂!
以撒聽評書聽得很開心,談起柯爾特家族的時候,也正常了很多:“稍微代入一下,伊塔就能明白這個家族什麼樣了吧?”
伊塔捂臉歎息:“明白了。”
“在你提起之後,我查了查,發現之前沒有任何關于圖書館有暗道的記錄,”以撒繼續說着,“警察局并不太敢插手賽因斯大學的事,但是根據有限的資料來看,這所大學裡面隻有三四起失蹤或者死亡的案件,并且都被查清了。”
以撒眯着眼,笑起來:“是不是很正常呐?哎呀,聽上來真是像‘家’一樣溫暖又令人安心呢……”
“聽你的語氣我就知道肯定有問題……”伊塔摸了摸以撒的頭發,有點發冷,“那麼。學生們在所謂的‘大學外面’發生的死亡與失蹤案件呢?”
“一年四五起,”以撒的笑容滿是興緻,“而且我計算了一下,近十九年的男女比例也很有趣,是32:1。就算是因為女性天生比較柔弱的話,這個比例也很不正常。”
“等等,為什麼你找的是十九年?”
以撒盯着自己蒼白的手指,帶着某種惡意地笑着:“因為……從菲斯·柯爾特掌權到現在,是十九年。”
希爾薇和結伴的女同學一起進了洗手間,她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嘩啦啦地流淌着。
鏡子裡的她,臉色蒼白而疲倦,用手費力地撐着濺濕的台面。而她的好朋友,拉娜和克麗絲,正有說有笑地對鏡補妝。希爾薇對着拉娜勉強地笑了笑,說:“我可能得花點時間,一會兒你們先走吧。”
“再不走就吃不上飯了哦,”拉娜塗着口紅,頭也沒擡,“你最好快一點。”
希爾薇垂着頭,拿出手機,走進了一個隔間裡。
鎖上門以後,她背靠着牆,抖着手指,在加了密碼的文件裡慢慢翻找着,終于,找到了文件裡的聯系方式——伊爾迷·揍敵客的工作電話。
就連希爾薇自己也說不清,這種對他沒來由的恐懼是怎麼回事。明明自己隻和伊爾迷·揍敵客接觸了兩次,而且每一次他都很有禮貌,最起碼并沒有攻擊過她,但是希爾薇還是害怕。
似乎隻是一想到這個人,都會帶來巨大的疼痛感。
她複制了那一段數字,又粘貼到了撥号盤裡,對着明亮的屏幕,她再次猶豫了起來,遲遲無法撥通。希爾薇仰起頭,無力地倚着牆闆,又想起了夏爾。
最後,她還是摁下了撥通鍵。
嘟嘟地短暫響了兩聲之後,那個人清冷的聲線穩定地傳來:“你好,我是伊爾迷·揍敵客。”
“我是……希爾薇,我想提出一個暗殺委托,”她聽到自己的嗓子在顫,而他并沒有回應,電話裡是一片寂靜。希爾薇頓了一下,之後,聲音微弱了下去,“……可以麼,揍敵客先生?”
伊爾迷終于回應了:“當然可以。揍敵客家從不會拒絕任何一個客戶的委托。”
聽他這樣說,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的希爾薇激動起來,聲音卻壓得更低了:“那麼……我想委托您,殺了菲斯·柯爾特。”
“是巴托起亞共和國的柯爾特家族首領,菲斯·柯爾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