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3 弱點×探測

“嘀哩哩”，空氣中忽然漂浮起了一陣鈴聲。

面前，紅發男人似乎細微地動了一下他的頭。他指尖夾着的撲克牌在往下滴血。

“怎麼，你的同伴？”領頭的賞金獵人從旁邊的樹幹上拔出刀，帶着點嘲笑地說。

紅發男人沒回答。他當然不會回答——沿着洲際公路，這人拖着斷掉的左腿，已經被他們追了整整二十公裡——無論是生理還是精神，都已經到達極限了。

領隊獵人俯視着一動不動的男人，細細端詳着這個囊中之物，感覺自己的鼻尖在興奮地微顫。

每當他遇到了難纏的獵物，都會産生這種心理上的錯覺。

西索·莫羅，懸賞額度17億3千萬。這可是筆大錢啊。

可惜，隻給拎着頭的人。

他隐蔽地掃視了一圈身邊的同伴，快速地計算着每個人受的傷和殘餘的力氣。如果最後能剩下兩個人平分也可以；不像數學上的穩定性三角，以他的經驗，三個人及以上就是個危險的數字了。

“……為什麼不繼續盯着我呢？”

有人在輕聲說話。

領頭獵人猛地回神，死盯着面前無路可逃的獵物。

“你的注意力被分散了，”

是西索·莫羅，他渾身是血，腿斷了，全靠身後的樹支撐住才沒倒下，此刻卻莫名其妙地說起話來：

“那可不是個好事~我知道你被什麼吸引了，每個人都有貪婪的時候……但是要小心呀，在戰鬥中，過早的掉以輕心往往是死亡的前兆……”

“除非有一方徹底戰敗……否則，除了對手，心裡不該存在其他任何東西。”

紅發男人從肩胛骨之間拔出一柄細刀。剛剛他躲閃不及，被一刀釘到了身後樹上。就算虛弱成了這樣，他居然還要說話，還要扯動臉邊兩側的肌肉，露出一個過分誇張的笑容，擡起沾着血的食指，直直地指向自己。

“噓，你走錯了一步……死神就要來了~”

有種不詳的陰影劃過領隊獵人的心頭。

下一秒，這個陰影擴大。領隊獵人睜大眼，擡起臉。

迎着太陽，他隻能看到銀色的金屬在反光——這點光斑傾斜着從他的眼球前閃過，落腳變成了冰冷的觸覺，刺進額頭正中。

幾近完美的“絕”。

但如果不是他分神！他本該察覺到——

“多餘的工作。”黑發青年說。

完成了一場精确的屠殺後，伊爾迷·揍敵客踩着沾血的草葉，從容自若地走向西索，向他伸出了手。

西索十分上道地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扔給他，語氣乖巧：

“好的好的~都是你的~密碼是4444~~”

大概是不甘寂寞，他又毫無自覺地探出頭，慢吞吞地朝着黑發青年的方向湊過去，試圖瞟一眼屏幕：“啊呀，好好奇哦~~~伊塔小寶貝發了什麼呢~我可以看一下麼~”

伊爾迷·揍敵客合上了手機，擡眼盯住西索。

西索舉起手：“我可什麼都沒看見。”

伊爾迷語氣平平：“我知道，”他陳述事實一般，“所以你還活着。”

西索被嗆，郁悶地收回了腦袋，托着臉歎氣：“小伊~小伊~你看，我們都是同伴了，難道不該彼此幫助嗎？畢竟還有共同的偉大目标在等着我們實現呢……”

說着，他指了指自己斷掉的左腿。

“我受了這麼重的傷，可不利于之後的行動……”似有似無，西索帶了點諷刺地笑起來，“鑒于你這麼厭惡以撒……”

伊爾迷·揍敵客睜着黑漆漆的眼睛，似乎一點兒也不為所動。

他甚至很有耐心地糾正：“你說的不對。”

西索：“嗯？”

“我們不是同伴，我們是合作者，”黑發青年說話毫無起伏，“看來有必要再次強調一下……工作時，總有一些顧客默認我會永遠站在他們的立場上。但這是不對的哦。”

“殺手沒有立場——他們似乎不能理解。真是讓人苦惱。明明我已經分毫不差地完成了所有條款，他們卻總想要更多。這不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麼？連小孩子都明白：你想要多少，你就要付出多少。”

“同理，毫無回報的工作是完全不可接受的。或者你可以說……這是底線。”

“所以，你會完成要求的吧？”

西索被噎住了似的，他眯起眼凝視着着伊爾迷·揍敵客，表情越發郁悶：“……當然~”

“你理解了，”黑發青年點點頭，如果他的臉上能夠出現表情，現在應該很滿意，“那麼，我也會按時完成我負責的部分。”

西索包子臉：“……好的。”

伊爾迷·揍敵客明顯積極起來，歪過臉，黑發柔順地從肩上垂下：

“唔，讓我想想——走出這片林子後，向南兩公裡，有治療型的念能力者。”

西索一臉喪氣，拖動起他殘廢的左腿，宛如一個拖着全部身家的中年失意人。

“還有一件事……”黑發青年又開口了，“你說的沒錯。”

西索有些訝異地挑挑眉，恢複了原本的精神氣，回過頭，吐字暧昧：“一會兒說我說的不對，一會兒又說我的沒錯……反反複複~彎彎繞繞~這麼糾結，人們或許會說我們相愛了呢~”

伊爾迷·揍敵客一直等到他說完。

他仍舊語氣平平：“塔塔發消息的時候，我的注意力的确被分散了。”

當手機鈴聲響起——像是刻在神經裡的反射，他無法抑制。

西索察覺到了。

黑發青年很快就承認下來，他望向手心裡西索的手機，黑色的機身已經被他的手指捏出了細碎的裂痕：“你挑出了我的弱點。”

“……不過那也無所謂。”

伊爾迷又說：

“你有多想要你的那片蛋糕？”

正午的陽光似乎被一地的屍體染紅了，空氣也甜腥，血味快要發酵起來。這個向來少言少語的黑發青年罕見地對他吐出了太多的話，自導自演，邏輯破碎，似乎正在瘋狂地拉扯開某一面真實的本性。

作為強行被人吐露了心事的樹洞，西索一點也沒有感覺自己和伊爾迷·揍敵客更親近了。相反，他的肌肉繃起，血液湧向下腹，因為他預測到了危險。這種危機感融化為興奮，彌漫在他的腦子裡。

西索冷靜地暈眩着，含混着嗓音“嗯？”了一聲。

“你很想要吧……别被其他東西分散了注意力噢，”

伊爾迷沒有看向任何固定的物體，他在凝視着虛空的一點，瞳孔微微放大，“要專注……一直一直盯着你最想要的那個。更何況，按照約定……”

“那些消息，隻有在你今天殺了以撒之後，我才會告訴你。”

……

一個簡單的數學問題。

排除飛坦這種特殊情況，已知從城區到郊區乘車需要大約1個小時，那麼，用兩條不到70cm的小短腿走回去的話，要花多久呢？

剛給西索發完短信約在海蒂克公園，下午四點，伊塔就感覺自己趕不過去了……沒事，讓他等吧！放人鴿子這種事，當對象是西索時，根本沒有負罪感啊！

伊塔凝視着手裡死也連不上網絡的銀色小手機，開始艱難地尋找回城的路。

雖然加載不出地圖，但沿路有不少熱心市民，經過幾番交流，她大概理清了方向。

“叔叔，我想買您的這個自行車，您看可以嗎？”

掏出兜裡所有的錢，伊塔誠懇地問路邊的擺地攤大叔。

大概是憐憫一個小姑娘，更大概率是錢給夠了，大叔很爽快地把自行車賣給了她。

說到這兒就要吐槽一下，在賽因斯大學時帕裡斯通那厮一個月就給她三萬戒尼，養隻麻雀都沒這麼省錢——相比之下，金·富力士就大方多了，要多少給多少，不愧是坐擁貪婪之島的男人！

伊塔騎着個小車，哼哧哼哧地往回趕。

路上随便買了個快餐吃掉，伊塔遛着自行車，到達城市邊緣後就進入了裡世界，一路小跑到了旅館。旅館裡還有剩下的報紙，反正四下無人，她抓起幾張就往上跑。

房間裡，桌上早就鋪滿了報紙，都是伊塔這幾天收集的，上面還零星地畫着圈圈點點。

拉開椅子，她坐下，再一次用手描繪了一遍路線。

陽光從窗戶外面落進來，灑在報紙上，每一張都被伊塔翻來覆去地讀過好幾遍，也寫寫畫畫了好幾遍。她攤開地圖比對着報紙上的報道——大部分“帶有化學藥品的械鬥”，“四周留有酸性燒灼痕迹”都聚集在城東區，想都不用想，一定是以撒幹的。

金也證實過，這在賞金獵人圈裡早已衆所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