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上你看书网

繁體版 簡體版
恋上你看书网 > [獵人]伊塔 > 第141章 西西弗斯之夢03

第141章 西西弗斯之夢03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很好,你負責觀察目标的動向,”大少爺公事公辦地說,“暗殺地點在市區的帕魯大廈裡,目标共有四人,兩人在第三層,一人在第九層,一人在第十層,每人平均有三個念能力者守在周圍。我會從底部往上走,由于樓層的距離較遠,上層的人會提前意識到有人潛入,也就是說,存在時間差。”

“這段時間足夠目标采取一些行動了……嗯,雖然都是無謂的掙紮,但偶爾也很麻煩呢。”

“所以,你的任務就是觀察他們。如果發現不合常理的行為,就用對講機聯絡我。”

“明白了麼,塔塔?”

季節……季節不明白。

但她聽出了潛台詞:“所以我不跟着你嗎?”也就是說不用殺人?太好了!

伊爾迷·揍敵客的睫毛微微一動。

郊區沒有街燈,稀薄的月光潑灑在他的黑發上,幽幽暗暗,有種不似活人的冰冷。但這個鬼一樣的男人開口,居然說的是:“這次的暗殺……不會超過半個小時。”

季節愣住。

等一下,什麼——他什麼意思?

季節張了張嘴,第一個想法居然是嘲笑他。

她想說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怎麼?你不會以為我分離焦慮了想和你呆在一起吧?别太自信了哥!其實正好相反!——可惜她不敢,隻能尴尬地垂下眼:“喔。好的。”

人!請不要自作多情!

早有智者說過,人生三大錯覺之一:他喜歡我。蘇格拉底也留下了名言,就镌刻在希臘德爾斐的神廟上,他說人啊,多照照鏡子,認識你自己!

季節陷入了哲學性的思考。

不對,他倆才認識了十幾天,應該不會這麼快喜歡上自己,隻是對未婚妻的責任感在作祟吧?這麼一想大少爺人還怪好的嘞,不過可惜了,她完全不需要這份責任感,因為她并不想當大少奶奶,隻想着早點跑路——可惡啊,怎麼有種欺騙純情少年的愧疚感?要是伊爾迷·揍敵客完全沒有良心就好了!

季節惋惜地長歎一口氣。

就在此時,大廈的燈齊齊熄滅,世界寂靜一秒,接着就是混亂。

季節知道任務開始了。

在樓頂監視目标的動向,說到底就是個氛圍組,主要負責在旁邊站着别添亂,她懂,也很聽話,隻要不讓她親手殺人幹啥都行。

她身邊的管家們面容冰冷,西裝被城市凜冽的北風吹開,獵獵作響,看起來很有派頭,仿佛下一秒就會用低沉的嗓音吟唱“我于殺戮之中綻放”之類的拉風台詞,和她癡呆的畫風格格不入。季節略有羨慕,又深覺自己融不進去,于是默默往旁邊走了走。

這是個天台,還是下風向,正好能聽到所有動靜,她坐在高高的欄杆上,閉上眼。

分辨不同人發出的聲音,就像在聽海下的魚群。她聽着他們的怒吼和尖叫,沉悶的倒地聲,細細的啜泣聲,仿佛聽不同的魚擺尾,甩鳍,最終所有雜亂的動靜都會被海水裹挾着,彙成一條清晰可見的洋流。那是由伊爾迷·揍敵客操控的洋流,一切都會按照他的節奏向前流動,不像暗殺,更像是一門舞蹈,一場藝術。

季節本來隻是懷着“還是大少爺您牛逼”的心情在聽,慢慢地,她覺出不對。

有一條魚……偏離了軌道。

她站起來,攀着欄杆向下彎腰,試圖聽得更清楚。

有黑西裝立刻跳到她身邊,詢問:“夫人?”季節揮手,示意自己不是想跳樓,而是有異樣:“你能聽到嗎?在一樓。”

黑西裝聽了會兒,搖搖頭:“我沒有聽出問題。”

你這水平行不行啊!怎麼還不如俠客啊?等等,為什麼俠客會成為一個聽力單位?奇怪。

季節甩了甩頭,開始專心跟蹤那條離群之魚。

一切都是從第三層的女性目标死後開始的。

離群之魚應該是保镖一類的角色,它用盡了全力,可惜沒能擋住伊爾迷·揍敵客,之後就一直倒伏在目标的屍體上嚎啕大哭。

這種感情雖然不常見,但也不算出格。再過個幾分鐘,它應該會抹去眼淚,拔槍上膛,沖上高層,試圖與伊爾迷·揍敵客同歸于盡。

可它沒有。

它合上了目标的雙眼,輕輕親吻她的額頭,接着就下樓了,沒有往上尋仇。

或許它不想死。

這也可以理解,隻有直面了死亡,才能明白生命的可貴。那麼他應該往樓外跑,彙入奔逃的人群,這樣就對了,又一條小魚遊向了它該去的洋流。

可他沒有。

他往下、往下、再往下,開啟一扇又一扇暗門,殺掉路上的一個又一個人。他的手指在顫動,腳步蹒跚,動作卻無比堅定,不像要苟活下去的人,卻也不甘心去死。

季節的心微微一抖,“帶我去一樓,”她說,“就現在。”

黑西裝很聽話。

她被抱着跳下高高的天台。風像刀子一樣刮過她的臉,又冷又痛,季節在心裡慌張地咒罵,心說不怕不怕!最多就打這一次工,完事就和揍敵客兩清了!

一落地,她就打開對講機找伊爾迷·揍敵客。

對面接得很快,電流聲絲絲,不等他說話,季節就先喊了出來:“我在一樓!我覺得他們好像有後手——從西邊下去,大廳的旋轉書架是暗門,我先……”喘了口氣,她莫名猶豫了片刻。

這或許也不是大事?畢竟大少爺這麼強,又有什麼能威脅到他?說不定自己添的亂更大。

“……我先去看看吧,有問題再找你。”她最後慫裡慫氣地說。

不等他回話,她就心虛地關了對講機,向黑西裝借了把槍,眼一閉心一橫走下了暗門。

繞過一具一具屍體,沿着血迹,季節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小直梯。因為身邊有個黑西裝,她也不怎麼怕,摁下唯一的樓層,就開始摸索手裡的槍的用法。

離群之魚就在頭頂,很安靜,靜得像是在哀悼。

“謝謝你的信任,直接就帶我來了……”直梯向上運行,季節尴尬地開口。

“大少爺的吩咐。”黑西裝面無表情。

“哦哦,那謝謝他的信任。”她更尬了。

叮的一聲,直梯到了。

季節緊張地給自己打氣,走出門,發現這是個小高層,正面是巨大的落地窗,對着外面燈火通明的城市。離群之魚就站在窗前,黯淡的影子被月光拖得長長的。

他低垂着頭,确實是哀悼的姿勢。

“居然能找來麼?很快呢,”他輕聲說,“可惜太晚了。”

“你們知道嗎?我和她小時候發過誓,總有一天要站在最高的樓上,整個蒙德雷市都是我們的。貧民窟從來看不到這樣的景色,他們都說我們是垃圾,我們不配。而她,她總是很憤怒,所有敢嘲笑我們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哈,說是我們的誓言,其實隻是她一個人的執着而已,你們不明白追逐着一團憤怒的火焰是什麼感覺——她甯可燒毀一切,也不願失去哪怕一點。”

一進來就被糊了一臉莫名其妙的演講,季節的臉上并沒有表現出茫然或者不耐。

相反,她停在門口,不再向前,槍口也朝向了地闆,這是尊重的态度,默許他繼續。

她的手心慢慢沁出了冷汗。她還沒找到他的殺手锏,他說“太晚了”,指的是什麼?他既然如此有自信,那必然是極可怕的後手,可怕到足以把伊爾迷·揍敵客這種強者摧毀。

會是什麼呢?在哪裡?

“她說,雷蒙德市一座脆弱的城市,她還說我是個脆弱的人。她說的是對的,我不敢離開她,因為我知道她會殺了我。離火焰太近的人,最後總會被燒死。我其實不怕死,死有什麼?我們小時候早就該餓死了,我隻是怕她找不到其他可以相信的人了,那多可憐呐。”

“所以,當她說,如果她死了,她要整個城市陪葬,我也隻是說:‘好的’。”

在他的話音間隙,季節扣着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她聽到他的手指在動。就在他的口袋裡,一下下地摩挲着某種硬硬的物體。

會是這個嗎?

“我猜她也發現了,即使爬到最高的樓上,那些東西也永遠甩不掉,那些嘲笑的眼神,要碾住你的臉的鞋底,不眠不休的複仇。這個城市是一頭惡毒的野獸,你爬到它背上了,那又如何?你總有一天會累的,那就是它咬斷你喉嚨的時刻。”

“她恨,她好恨啊,她在夢裡都咬牙切齒,尖叫着,說她不願放棄。”

“我能怎麼辦呢?我隻能跪在她床前,一遍遍告訴她,沒關系的,我們不用放棄。”

“如果有一天她死了,我會讓所有人和她一起燃燒。甯可燒毀一切,也不願放棄一點。這才是她。”

季節咬着牙,心髒狂跳,她想不出破局的法子。

該死,早知道就不來給揍敵客打工了!打工人果然沒有好下場!

窗外忽然有了細細的風聲,和月光一起搖晃,血腥的味道絲絲縷縷傳來。黑西裝的念壓不變,他毫無所覺。

那一刻,季節如獲新生,她緊繃的後背松了下來,從槍上收回了一隻手,輕輕擦過自己的口袋。

【這裡。】

她暗示他:【有東西在他的口袋裡。】

“蒙德雷市不過是一場巨大的幻覺,脆弱的幻覺。你知道嗎?它建立在埃珍大陸最龐大的天然氣管道上。哈哈哈哈多可笑呀!太可笑了!我忽然明白了!我們的一生,我和她,似乎就是為了複仇而生的。我們不愧是這座城市孕育的子女,它傷害了我們,但我們仍然愛它。為了這份愛,她要複仇。”

“臨死前,她的眼神告訴了我,她不會放棄,她要坐在火海裡,看着這座城市燃燒!”

離群之魚的聲音忽然拔高,如同信徒在放聲高歌。

他臉上綻出狂喜,他的小臂肌肉開始發力,他要摁下什麼——

一刹那間,季節明白了,他要引爆地下的天然氣,他要整個蒙德雷市毀滅!連帶着伊爾迷·揍敵客一起死在爆炸裡,這是必死之局!無人能逃脫!

她的骨頭都凍僵了,大喊一聲:“伊——”

女孩的聲音還未落下,黑發的殺手從天上墜落,輕盈如一隻水鳥。

他抓住男人的頭發和右臂,一齊擰動,筋肉根根斷裂,聲音令人牙酸。男人的頭和胳膊被連根拔起,就像從紅泥裡拔出蘿蔔——他臉上還凝固着喜悅。

碎血噴濺出來,染紅了浮在空氣裡的月光。

伊爾迷·揍敵客松開手,人頭摔落,沿着地闆咕噜噜地滾來滾去,手臂則沉重地掉在了桌子上,血從桌沿流下。

“不錯,”他開口,似乎很滿意,“正及時。”

殺手輕巧落地。

他踩着沾血的地毯向她走來。

季節有些脫力,她抹了把腦門上的冷汗,還沒從剛才的千鈞一發中回神,忽然聽到了掌聲。

她愣住了,擡頭,看到伊爾迷·揍敵客正在鼓掌。

他背對着月光,歪着腦袋,那一點點微笑在猩紅色的空氣中模模糊糊:“很棒呢,塔塔,”他說,“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死了,任務也會失敗。”

“多虧了你。”

“這都是你一個人的功勞哦。”

季節愣愣看着他。

漸漸地,掌聲變多了,原來是旁邊的黑西裝,他也開始拍手。然後是其他人,其他的管家也進入了小房間裡,笑着為她拍手,所有人都這麼高興,掌聲如潮水,淹沒了她,活像EVA的大結局——又來了,那種虛幻的感覺,仿佛穿行在夢裡。

“哦對了,本次任務的酬勞塔塔可以抽60%,大概是1億2千戒尼。”伊爾迷·揍敵客牽起了她的手,“想買什麼嗎?附近就是CBD區,逛一逛?”

季節不知道怎麼回答,隻能“喔”一聲。

明亮的大理石地面,明亮的櫥窗,明亮的吊燈,仿佛全世界的光都在這裡閃爍着。男人踩着發亮的漆皮鞋,女人的口紅閃閃發光,漂亮的服務員半跪在她面前,說你長得真可愛,試一下這個裙子吧,正襯你的身段呢,雖然季節根本不覺得這具瘦出肋骨的身體有任何曲線。但這就是燈光的作用,它們是魔法,能把醜小鴨照成白天鵝。伊爾迷·揍敵客大部分時間都在對着鏡子發呆,偶爾回過頭,摸摸她的頭發,問:“喜歡麼?”

“我不知道。”季節回答。

“沒關系,我很喜歡。”他說。

于是又一件裙子被打包裝袋。

最後一站在最高層,露天的平台上,季節往外看去,城市的燈光盡收眼底。

不知為何,她回憶起了離群之魚死前的演講,關于關于權利,關于如何騎到這個城市的背上,關于注定無望的抗争。她覺得自己明白了那種感覺,仿佛自己不再渺小,仿佛自己屬于某個偉大的事物,仿佛自己污泥似的生命值得存在。人們有多愛它,就有多恨它。

“看,塔塔,你并非是沒用的,你可以做到很多,”

有人在她背後輕聲說着:“再沒有比揍敵客家更适合你的地方了,在我身邊,你可以得到一切。”

“因為你不是等待着不幸發生的普通人,你會行動,你會追着他走入暗門,你拿起了槍。你很喜歡這種感覺吧?很興奮,是不是?當你察覺到那一絲異樣,就像從海水裡嗅出一絲血味的鲨魚,你知道自己必須追上去,這是本能,你無法反抗。”

“擁有這種本能的人,是無法離開這個世界的。”

“你屬于揍敵客,屬于我。”

“在這個意義上……我也屬于你。”

“我能理解你,我也願意教導你,我不會離開你,生或死。有我在,你永遠知道該怎麼做。”

伊爾迷·揍敵客說,聲音輕得像是在唱歌,像是個承諾。

“我們……”

“我們會相愛。”

他似乎獨自品嘗了一遍又一遍,才把這句話說給她聽,就像饑餓的掠食動物含着最後一塊骨肉。可他的表情那麼高興,那麼期待,幾乎帶着天真。城市的光亮如繁星,晃得季節低下了頭。

他說的對。她想,我本來就無處可去,而且他對她還挺好的。

盡管她已經有了墜入深海的錯覺,她感到那水溢過肩膀,漫過口鼻——可她往下看,他正在黑暗的海水裡擁抱她。

“……好。”她垂下眼睛,說。

………………………………

一盤錄像帶被塞進電視裡。

雪花屏閃動,光線照亮了不遠處的玻璃櫃。裡面鎖着吃到一半的餅幹,泡泡糖紙,幹涸了水漬的杯子,牙簽拼成的小人。

有人按下了播放鍵。

電視閃了兩下,有畫面浮現。因為時間比較久遠,不是很清晰,偶爾會晃動幾下。

黑發黑眼的小男孩正低頭看着一隻小狗。小狗跪坐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叫着。

“尼尼還是很痛呢,”女人的聲音從畫外傳來,“你注射的麻醉藥物太少了。”

“它會站起來的。”男孩說,他把手指塞進嘴裡,吹了聲口哨。

小狗仿佛受到了驚吓,毛發開始抖動。它哀叫幾聲,挪動前肢,地面上拖出了點點血痕——它的右爪從掌骨的部位截肢了,換成了一把彎刀。

刀刃太細了,很難支撐住,它試圖站立,但總是跌倒。每次跌倒都會導緻創口進一步撕裂,巨大的疼痛又讓它畏縮不動,這是個惡性循環。

女人歎氣:“這對一隻小狗來說确實太難了。”

男孩不說話,又吹了一聲口哨,這次的哨聲是三下,很短促。

狗尖叫起來。

小狗的尖叫聲是細細的,像是指甲撓過黑闆的動靜。它開始用力,把彎刀的另一側更深地嵌入腕骨裡,更多血從刀尖流下。顫顫巍巍的,它站起來了。

“看,媽媽,尼尼還是很喜歡我的。”男孩這才蹲下,撫摸小狗顫抖不止的頭顱。

“它本來就很喜歡你,”女人說,“是你把它養大的,它從小就很粘着你,一直跟在你的腳邊。”

“但它也粘着别人,還會和其他狗一起玩。”

“這是它的天性。”

“但是,如果它足夠喜歡我,不應該為了我壓抑天性嗎?”男孩擡頭問。

“就像它現在為了我站起來一樣。”男孩又低下頭。

女人沉默了。

隻有小狗一遍遍用舌頭舔舐男孩手指的聲音,被電視分解得微微失真。

“這是你切下尼尼右爪的原因嗎?為了讓它不能再跑,不能再和其他人一起玩?”

“媽媽你說得不對哦,不是我切下來的。”男孩頭也不回。

“是你叫狗群咬掉的,你做出了這個決定。”

“但這也不是我的錯呀,”男孩有點疑惑,“這說明其他狗不夠喜歡尼尼,不然它們不會咬它,不是嗎?”

女人再一次沉默。

“沒關系,現在尼尼知道誰對它最好了。”男孩捏了捏小狗的軟耳朵。

“而且它可以複仇了,”男孩又說,“我給了它一把刀,我會訓練它,這樣它就可以殺掉那些傷害它的狗了。”

“尼尼已經迫不及待了,真乖,這就是你想要的吧?”

“别着急,我會教你的。”

小狗嗚咽地應和着,它的血慢慢地滲進了石闆路的縫隙裡。

女人開口:“那麼,現在這樣的話,你覺得尼尼已經足夠喜歡你了嗎?”

聞言,男孩擡頭,注視着鏡頭。

他似乎在思考,許久,才認真地,誠懇地回答:“我不知道。”

女人笑了,她的笑聲是輕快的,像是一顆顆玉珠子落到地上。她蹲下身,一隻手輕輕擡起男孩的臉:

“哦……我的伊路,我可憐可愛的伊路。”

“你是完美的。”她說。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