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冰窟驟然震顫,霜紋符咒次第亮起,恍若星鬥墜入寒潭。
冰窟頂端如蓮花般綻開,他們所處的位置剝落成一座冰砌高台,高高升起于半空中。
玄冰陣眼迸出刺目金芒,三千劍丸應聲炸裂,化作洪流般的劍氣傾瀉而出。
如同排兵布陣般,簇擁着升起的冰砌高台,也就是劍陣的陣眼所在。
林霜瞳孔映出瑰麗而緻命的景象——魔潮被四周劍氣絞成齑粉,三首魔鹫王的骨翼寸寸崩解,嵌在羽毛間的頭骨如琉璃盞墜地,尚未發出脆響便被碾作塵埃。
劍氣裹挾的極寒将血霧凝成猩紅冰晶,在月光下折射出萬千道血虹。
少女劍修蜷縮着,小心的靠近林霜。
她望着周圍的修羅場,忍不住全身顫抖:“這……這便是首座的……”
"寂滅劍陣。"
老丹師頹然跪坐,枯瘦身軀像被抽幹的皮囊,“以修士精血為引,燃劍氣為薪,所過之處……”
他渾濁瞳孔映着漸漸平息的劍雨,“雞犬不留。”
青冥突然撲向林霜,“公子!您的傷……”
林霜靛青袍襟已被血浸成墨色,他輕笑,銀鎖鍊随喘息輕顫:“不用擔心,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咳咳……江少麟的棺材本倒是豐厚……”
最後一聲魔物哀嚎消散時,劍陣倒卷而歸。
三千劍氣凝成霜色遊龍,盤繞在林霜等人所處的懸空高台四周,是守護亦是蓄勢待發。
孤島般的冰台上,老丹師枯槁的手指撫過陣眼冰晶,裂紋中滲出的金芒映得他溝壑縱橫的面容愈發慘白。
“這劍陣……能撐多久?”
少女劍修攥着染血的裙裬,斷腿處覆着的雪魄草正滲出淡金藥汁。
老丹師枯槁的面容被劍光照得發青,喉間滾出砂紙般的歎息:“全看外頭那些畜生的瘋勁——若它們不再沖擊劍陣……或許能撐過半日。”
懸台邊緣的冰棱突然爆裂,劍氣遊龍昂首發出清越龍吟。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黑壓壓的魔物群正圍在劍陣邊緣逡巡——
六目血蛛用螯肢試探着霜紋,腐屍巨象揚起嵌滿嬰顱的象鼻,卻終究忌憚地後退半步。
林霜笑道:“倒是學乖了……”
話音未落,穹頂垂落的冰錐突然簌簌震顫。
極寒深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恍若遠古巨獸在冰層下翻身。
少女劍修突然捂住耳朵,殷紅從指縫滲出——
那根本不是雷聲,而是萬魔齊嘯的聲浪。
……
滄溟峰底深處的噬魂陣浸在粘稠血霧中,沈千劫赤足踏過滿地骸骨。
魔氣凝成的曼珠沙華在他足底綻放,花瓣舒展時露出内裡蠕動的眼球。
“做得好,本座忠誠的奴仆。”
青銅鼎中的血沫翻湧成扭曲面孔,魔神殘魂的嗓音裹着金屬刮擦的刺響。
鼎身饕餮紋遊走如活物,暗金豎瞳透過沸騰的血色注視着沈千劫:“待本座真身脫困,定要讓你親眼看着江少麟的脊骨做成踏腳凳……”
沈千劫垂首掩去眼底譏諷,眉間朱砂痣在魔焰中泛着妖異血光。
他單膝跪地時,大紅中衣前襟滑落,露出心口蔓延的紫黑魔紋:“能為尊上效勞,是沈家三百亡魂的榮幸。”
暗處突然傳來鎖鍊崩裂的脆響,七十二峰地脈凝結的玄鐵囚籠正寸寸龜裂。
魔神真身從冰淵深處緩緩升起,八首十六臂的魔軀高達百丈,每片鱗甲都嵌着修士的殘魂。
他擡起覆蓋着青黑骨甲的手掌,指尖凝出一滴深黑血液。
“來,飲下這滴魔血。”
魔神最中央的頭顱咧開巨口,獠牙間垂落的涎水腐蝕得冰面滋滋作響,“從此你便是本座在人間的代行者……”
沈千劫仰頭承接血珠的刹那,周身經脈暴起金紅紋路。
他佯裝沉醉地舒展軀體,背後卻悄然浮現玄紋——那是用三百沈家嫡系命魂煉化的禁術。
“多謝尊上恩賜。”
他嗓音浸着恰到好處的顫抖,指尖卻已扣住尾戒饕餮紋。
當魔神的魂魄觸角探入他識海時,身後玄紋突然暴漲成金色囚籠。
魔神驚怒的咆哮:“蝼蟻安敢——!”
沈千劫七竅滲出黑血,身形卻在魔氣灌注中節節拔高。
紅衣被暴漲的肌理撐裂,裸露的胸膛浮現層層暗紋。
他擡手扯斷纏繞腕間的鎖魂鍊,發間玉冠崩碎成齑粉,三千青絲垂落。
“沈某确實要謝尊上饋贈。”
他舔去唇邊黑血,眉心血痣裂開第三隻魔瞳,“若不是您教會我噬魂之術……我也不能擁有這般天大的機緣。”
冰淵在此刻徹底崩塌,魔神山嶽般的魔軀化作流光沒入他心口。
沈千劫淩空而立,背後展開的骨翼遮天蔽日,每根翎羽都流淌着鎏金魔紋。
他垂眸望着掌心遊走的星軌,忽然低笑出聲。
寒風吹散他額前碎發,露出那張糅合了仙魔之美的面容——
左半張臉如谪仙清冷,右半張臉爬滿紫黑魔紋。
當他轉動脖頸時,兩張面孔在光影中交替變幻,恍若神魔同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