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王帳裡,林千劫被鐵鍊吊在刑架上。
千夫長阿史那魯用燒紅的匕首挑開他肩頭的衣料:“小皇子,你說趙将軍會拿多少糧草來贖你?”
“他不會。”林千劫咳着,露出一個慘笑,“你們……不是早就通過信了嗎……”
帳内突然寂靜。
幾個北狄将領交換着眼色。
林千劫知道自己賭對了——太子情報無誤,趙恒确實與北狄有秘密往來。
“不會?”千夫長的匕首在林千劫鎖骨上打了個轉,“那你說說,趙恒跟我們有什麼往來?”
帳内炭盆噼啪作響,林千劫被吊着的雙臂已經失去知覺。
他劇烈咳嗽起來,“他答應……給你們朔方三城……咳咳……”
阿史那魯突然扯開他的衣襟,想查看是否有暗藏的密信。
布帛撕裂聲中,林千劫蒼白的上身暴露在火光下——胸口處殘缺的傷痕刺人眼目。
“哈!”阿史那魯用匕首尖挑起那塊醜陋的疤,“周朝皇子,是個沒□□的賤貨?”
帳内哄笑聲炸響。
一個滿臉刺青的副将湊近細看:“假的!周人最重身體發膚,皇子怎麼會這樣?我們抓了個假貨!”
林千劫從刑架上被扯下來,有人用馬鞭抽打他赤裸的脊背,有人抓起鹽塊塞進他的傷口。
林千劫在劇痛中蜷縮,卻将嘴唇咬得死緊——
這是當初林燼用金錯刀剜去的,太子給的藥膏能生肌續骨,唯獨補不回這處殘缺。
“說!”阿史那魯踩住他右手,“是誰派你冒充皇子?”
林千劫疼得眼前發黑,卻仍扯出一個慘笑:“我若不是皇子……趙恒何必……急着趕我走?”
阿史那魯眯起眼,突然拽住他的頭發,将他拖到帳外雪地裡。
寒風如刀,刮過赤裸的上身,凍得傷口發麻。
“既然不是皇子,那就不用客氣了。”
拳頭、靴尖、木棍,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林千劫蜷縮成一團,護住要害,卻仍被踢斷了肋骨。
他咳出血沫,視線模糊間,看見阿史那魯蹲下來,捏着他的臉端詳。
“長得倒是不錯。”粗糙拇指抹去他唇角的血,“丢進奴營吧,說不定還能換幾袋糧食。”
而奴營比地獄更可怕。
林千劫被鐵鍊拴在角落,四周是形形色色的奴隸——有戰俘,有罪犯,甚至有被部落抛棄的老弱病殘。
空氣裡彌漫着血腥、汗臭和排洩物的味道,令人作嘔。
“新來的?”一個滿臉刀疤的壯漢蹲到他面前,渾濁的眼珠上下打量,“細皮嫩肉的,能挨幾天?”
林千劫沒回答,隻是沉默地蜷縮着,讓傷口避開肮髒的地面。
壯漢突然伸手,扯住他的頭發:“啞巴?”
頭皮傳來撕裂般的疼痛,林千劫仍不吭聲。
他知道在這裡,示弱隻會死得更快。
“骨頭倒硬。”壯漢嗤笑一聲,突然一拳砸在他腹部。
林千劫悶哼一聲,嘔出一口血。
但他仍死死盯着對方,漆黑的眼瞳裡沒有恐懼,隻有冰冷的計算——
太子的人,在哪裡?
那份僞造的趙恒通敵證據,又在誰手裡?
夜深時,奴營安靜下來。
林千劫拖着鐵鍊,一點點挪到牆角的陰影裡。
他摸向靴底——那裡藏着一片鋒利的碎石,是剛才被毆打時偷偷撿的。
突然,一隻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動。”
低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林千劫渾身繃緊,卻聽對方繼續道:“我是周人。”
借着微弱的月光,林千劫看清了對方的臉——那是個瘦削的中年男子,左眼已經瞎了,右眼卻亮得驚人。
“你是誰?”林千劫聲音嘶啞。
“太子殿下的人。”男子壓低聲音,“證據在我這裡,但殿下有令——”
“除非我能自己逃出去,否則你不會幫我。”林千劫冷笑,“對吧?”
男子沉默片刻,點了點頭:“你若死了,我會把你的屍體和證據一起送回去。”
林千劫閉上眼,胸口翻湧着冰冷的怒意。
果然。
在太子眼裡,他不過是一枚随時可以丢棄的棋子。
“給我時間。”他睜開眼,聲音平靜得可怕,“我會逃出去。”
男子深深看了他一眼,悄然退入黑暗。
林千劫握緊那塊碎石,望向奴營外隐約的火光。
他一定會活着回去。
……
北境的夜風裹着雪粒子,如同千萬把冰刃切割着城牆。
玄一站在箭樓高處,玄甲上結滿霜花,卻仍如青松般筆直。
他望着遠處北狄連營的篝火,眼底映着躍動的光,像暗夜中蟄伏的狼。
“監軍大人!”副将王虎急匆匆奔來,“北狄又在西門放火!”
玄一擡手抹去眉間冰霜,聲音沉穩得令人心驚:“調弓弩手上城牆,箭镞浸油,射他們糧車。”
“可趙将軍有令……”
“趙将軍此刻在喝蘭芷醑。”
玄一轉身,墨色大氅在風中獵獵作響,“要請示,就去酒氣最濃的軍帳裡找。”
王虎一怔,旋即抱拳領命。
——這是玄一入營第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