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百姓的命換糧饷,你也配當将軍?!”
趙恒被罵得臉色慘白,突然轉向林千劫,嘶聲喊道:“五殿下!關城門的不是我!是江少麟!他下的令!不止一個人看到!”
林千劫在寒風中瑟縮了一下。
他本就蒼白的臉更添三分脆弱,破碎的唇瓣輕顫:“我……我看見趙将軍的親衛手持令旗,讓江将軍關的城門。”
趙恒如遭雷擊:“你、你撒謊!”
林千劫咳嗽兩聲,虛弱地閉上眼睛:“軍令如山,江将軍不過是執行你的命令罷了。”
謊話出口的瞬間,他仿佛又回到清輝殿。
太子執着他手腕教寫字,沉香萦繞間輕聲道:“真話摻着假話說,才最誅心。”
趙恒徹底崩潰了。
他猛地掙紮起來,像一頭困獸般嘶吼:“你們合起夥來害我!江少麟!你不過是太子的一條狗!五殿下!你——”
“夠了。”
玄一冷聲打斷,一腳将他踹翻在地。
“趙恒私通敵國,克扣軍饷,縱敵劫掠,罪證确鑿。”
他拔出佩劍,寒光映着雪色,刺得人睜不開眼。
“按軍法——”
“斬!”
劍光落下時,趙恒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麼,但已經來不及了。
“噗——”
鮮血噴濺。
頭顱滾落時,林千劫正巧擡眼。
趙恒扭曲的面容與他四目相對,那張開的嘴仿佛還在嘶吼着未盡的不甘。
他到死都不明白,自己怎麼就落到了這一步。
“搜帳!”
半炷香後,王虎捧着帥印跪呈玄一:“在趙恒枕匣暗格中發現此物!”
校場沸騰了。
“請江将軍執掌帥印!”
“請将軍領兵!”
玄一卻後退半步,“本将奉太子令監軍,豈敢僭越?”
“北狄大軍壓境!将軍是要我們等死嗎!”
“除了江将軍,我等誰也不認!”
玄一沉默片刻,忽然上前,捧起帥印:“既然如此,末将暫代兵權。待此次擊退北狄,等朝廷派新的将領來,即刻交還。”
他的語氣平靜,沒有絲毫貪戀權勢的意思。
士兵們面面相觑,突然有人高喊:“江将軍統兵!我們服氣!”
“對!江将軍帶我們打退北狄!”
“請江将軍領兵權!”
群情激昂,聲浪疊起,一浪高過一浪。
“報——!”有斥候連滾帶爬沖進校場,“北狄大軍正在我方城下,集結攻城器械!”
玄一握住腰間劍柄,沉聲道:“擊鼓!備戰!”
震天鼓聲中,林千劫被擡往醫帳。
他在擔架上勾起唇角。
趙恒無頭的屍體被草席裹着拖走,血迹很快被幾個老兵清理幹淨。
校場上的士卒正在玄一指揮下結成戰陣,黑壓壓的槍戟如林而立。
……
是夜,北風卷過營帳,發出低沉的嗚咽。
林千劫靠在榻上,身上蓋着厚實的毛氅,右腿的箭傷已被重新包紮,但疼痛仍如附骨之疽,随着每一次呼吸蔓延。
他盯着燭火,火光映在他蒼白的臉上,勾勒出秀美的輪廓。
帳簾微動,玄一的身影悄然而入。
他仍穿着那身玄甲,隻是卸去了肩上的大氅。
他此刻隻着一襲深色勁裝,腰間佩劍未解,靴上還沾着未化的雪粒。
“殿下恢複得如何?”
玄一的聲音低沉,不似白日裡那般冷硬,卻仍帶着幾分疏離。
林千劫擡眸看他,唇角微勾:“托江監軍的福,死不了。”
玄一沉默片刻,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他:“太子殿下的密令。”
林千劫接過信,卻不急着拆,反而在指間輕輕摩挲,似笑非笑:“江監軍不看看?”
“末将不敢。”
林千劫輕笑,慢條斯理地拆開信封,指端掠過紙箋上清隽的字迹。
玄一站在一旁,目光落在林千劫的雙手上,
那雙手纖細蒼白,指節處卻布滿凍瘡和細小的傷痕。
林千劫看完信,神色未變,隻是将信紙湊近燭火。
火舌舔舐紙箋,青煙袅袅升起,映得他眼底幽深難測。
“太子說什麼?”玄一忍不住問。
林千劫擡眸,火光在他漆黑的瞳孔裡跳動:“他說——”
“做得漂亮。”
帳内一時靜谧,唯有燭火偶爾爆出一聲輕響。
良久,玄一才開口:“北狄明日必會攻城。”
“我知道。”林千劫淡淡道,“江監軍準備如何應對?”
“末将已有部署。”
林千劫擡眸看他,忽然笑了:“江監軍用兵如神,想必明日又是一場大勝。”
玄一沒有接話,隻是微微颔首。
這一局,終于到了收網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