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瑾遙這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激動。
因為連環案的兇手,不可能會在同一段時間内,殺一個抓一個,所以殺人的兇手是一個,害張浩失聯的兇手又是另一個。
她在這一刻确定了之前的猜想,兇手果然不是同一個陣營的。
她迅速鎮定下來,将自己這邊的發現簡單說了一遍,随後讓杜常聯系勘察組,盡量趕在天亮前将暗道的空間全部探測完畢。
挂斷電話,她轉頭看向旁邊兩人:“走吧,先出去再說。”
沒弄明白這地方的門道之前,不宜久留,誰也保證不了什麼時候會不會又撞到什麼機關,打開另一條詭異的通道。
出去的時候也是林之清走前面,徐瑾遙墊後,三人并未因為發現了秘密出口而激動,依舊保持着高度警惕。
沒走多遠,前面忽然傳來林之清的聲音:“等一下。”
“怎麼了?”徐瑾遙停住腳步。
“門不見了。”
“什麼?”
“門,我們剛才進來的門,就是這面牆……”林之清在牆面摸索拍打了幾下,“好像自己又關上了。”
她扭頭問徐瑾遙:“你最後進來,有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徐瑾遙搖頭:“沒有。”
這就怪了。
既然是觸發機關才能打開的暗道,怎麼會自動關上?
徐瑾遙忽然開口:“噓!有人來了。”
三人同時關掉了手電,屏息凝神,不約而同看向出口處的方向。
黑暗隐匿了一切,徐瑾遙看不清那邊有什麼,隻能聽到一陣悉悉簌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聽聲辯位。
組織成員最基本的技能。
辨别的不止是敵人的位置,還有自己與敵人所處的等級高低,提前預判局勢能否占據上風。
徐瑾遙第一次接觸這個技能,是在彼岸号爆炸的三個月後。
一群身穿黑色制服的女人突然沖進病房,将渾身纏滿繃帶的她掀翻在地。
領頭的讓她立刻爬起來,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她,冰冷的機械音從面罩下傳來:“起不來,就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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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瑾遙想過自己某天可能會因為意外死掉,卻沒想到這個意外,會是爆炸。
彼岸号爆炸那天,很多人葬身大海,她也不例外。
她不會遊泳,也因為慌亂沒能及時憋氣,一下水就亂了章法,滿腦子充斥着對死亡的恐懼,朝着大海深處墜落。
明明是晚上,可夜空亮如白晝,火焰席卷整片海面,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照得清清楚楚。
人的求生欲有時候真的很強大,在瀕臨死亡的最後一刻,不會遊泳的徐瑾遙,居然硬生生浮出了水面。
她像隻落水的小狗,身處風暴中心,被迫等待死亡降臨。
她的呼吸短而急促,手裡緊抓着一塊碎裂的木闆,渾身抖個不停,仿佛目光落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會被灼傷、被刺痛。
她就要死了。
可她還不想死。
她想活。
她想到岸上去,想親口問問夏夏,為什麼要丢下她逃跑。
她難以理解。
因為如果換做是她,就算死,也絕不會選擇獨自逃跑,所以她不理解。
她想回家,想離開這片該死的大海。
她想媽媽現在一定吓壞了,又想爸爸可能已經開始抹眼淚了,想着想着,她的眼淚不受控制湧了出來。
為什麼啊……
她不明白為什麼偏偏是她,為什麼這麼倒黴遇到這種事,但眼前的一切又在提醒她,她此刻還活着,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同時她又知道,活着隻是暫時的,靠她一個人和一塊木塊,根本不可能平安抵達岸邊。
何況她身上有傷,還在流血。
水下,傷口不斷噴湧出鮮血,血液在離開身體的一瞬間散開,像綻放的紅色煙花。
劫後餘生的激動,以及瀕死前飙升的腎上腺素都無法為她止痛了,溫熱的海水包裹着她的身體,也包裹着她後知後覺的劇痛。
她的血染紅了周遭的水面,環顧四周,一顆心怦怦直跳。
沖天的火光映照在她眼瞳裡,她連眼睛都忘了眨,隻覺得世上如果真有地獄的話,那應該就跟眼前的這幅場景差不多吧。
四面八方不斷有斷肢殘骸浮出水面,搖搖晃晃地朝她彙集,她想逃走,但她不會遊泳,隻能在原地着急打轉。
那些零碎的屍體湧向她的時候,凄厲的慘叫聲也湧向她,最終屍體淹沒了她的身體,慘叫聲蓋過了她的求救聲。
轟!!!
驟然炸開的火球吞噬了一切,細碎火星漫天皆是,一朵蘑菇狀的火雲騰騰升起,柔軟,明亮,在轉瞬間化作滾滾濃煙,彌漫了整個夜空。
再次睜開眼睛,徐瑾遙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床邊都是各種檢測儀器。
這裡……像是醫院。
第一秒,她以為自己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