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仙聞言笑了一聲,笑音裡帶着隐約的氣弱:“紅蓮,你不顧後果血洗花樓原來是因為嫌這裡髒啊?”他不可控制地大笑起來,“怪不得這麼多年你從不踏足吉原——所以今天你忽然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你已經背棄元老院徹底倒向神威、來替他處理掉我這個無用的舊人嗎?”
紅蓮皺起眉: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背棄元老院倒向神威?莫非原先她是元老院的人嗎?從神威的态度來看她應當本就是神威的部下,莫非她和神威之間還有什麼龃龉,才導緻她曾經越過神威私下聯系元老院?
鳳仙踏入長廊時身形輕晃了一下——他雖然砸斷倚柱将紅蓮打飛出去,但他自己也沒在紅蓮手裡讨到多少好處。剛才在看清他假意繞柱避讓、實則準備攻擊她的動作之後紅蓮不僅沒有後退反而迎面而上,以被他打飛為代價伸手擊傷了他的右側腰腹。眼下他右側肋骨斷了兩三根,傷處大概已經泛起了大片淤青。
長久地藏身于奢靡豪侈的吉原,鳳仙實際上已經多年沒有經曆如此水平的實戰了。
紅蓮畢竟是阿伏兔的弟子,鳳仙以前倒也不是沒有打探過有關于她的消息。然而元老院那幫年邁的老頭給鳳仙傳回的消息不是說紅蓮貪玩疏于内務就是說紅蓮連個人訓練都要懈怠,不僅在團内威望不如神威,連武技體術都遜神威一籌,隻能權且把她留在第七師團勉強起個監視作用,不能指望她能成什麼氣候。
可按現狀來看,要不就是第七師團對鳳仙早有戒備之心,沒有傳回關于紅蓮的真實情報;要不就是這個當年隻會躲在阿伏兔身後哭哭啼啼的小丫頭已經成長出連元老院都能糊弄過去的深沉心機,不容小觑。
她留在神威身邊費心鑽研這許多年,真的隻是為了當一個小小團長的副手?神威對她的心思真的會一無所知?如果神威一無所知,那這個徒弟的蠢笨程度就實在超出鳳仙的想象了;但若他多少也知情,那他頗費這一番力氣将紅蓮重新拉入他麾下的目的又是什麼?
“真是有趣。”鳳仙歎了一聲,“真想親眼看看你們這些年輕人是否真能讓春雨氣象一新……可惜你今天要死在我這個老邁之人手裡。”
“哈哈。”紅蓮頂着滿頭鮮血粲然一笑,“我說老頭,你之所以敢專心對付我,是因為你覺得你已經把神威解決了吧?”
她微微側頭避開鳳仙直往她面門襲來的一拳,拳風掃落她頰邊一縷碎發的同時她伸出手去抓住了鳳仙的手腕,不顧他随即握拳砸在自己小腹上的重擊,咬牙捏碎了鳳仙右手的腕骨:“……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剛才銀時他們跑出去的時候她來不及和銀時商議詳細計劃,但是按銀時的性格,在領會了她那句“注意安全、摧毀主樓”的真意之後他不可能把神樂留下對付鳳仙,十有八/九他會把未成年的神樂推出去做僞裝成第七師團的成員砸毀主樓這種現階段來看最為輕松的任務。
而神樂長着一頭和神威發色完全一樣的頭發,老頭是最容易看錯的。
話音剛落,窗外果然響起一陣重物倒地的轟隆聲。紅蓮在頂着傷與鳳仙出招拆招的空隙中轉頭朝窗外看了一眼,果然是吉原的主樓出事了——原本高聳的閣樓已被攔腰截斷,樓頂沿着牆壁向下滑落,發出一陣難聽的摩擦聲後落進了主樓正下方的街道,砸毀了一大片街店。
毀樓之人穿着一件深色披風,是紅蓮先前在第七師團的人身上見過的樣式;那人也如她所料生着一頭眼熟的橙紅的長發,大約是神樂拆了發飾将頭發全部披散營造出來的效果。
鳳仙果然被樓外的動靜吸引了一瞬間的注意力,紅蓮抓住機會擡腳狠狠踢在他的胸腔上,将他踹飛出去的同時自己也被慣性甩到了廊下那堆廢墟旁。
她想,眼下神威和阿伏兔雖然生死未知還失蹤了,鳳仙說不定也不會被她這點小伎倆蒙騙多久,但隻要能騙住他一瞬就足夠了,她有把握利用這一瞬間扭轉局勢,打敗鳳仙。
至于失蹤的神威和阿伏兔,隻能過後再找了。雖然和這位神威先生交情不深,但紅蓮覺得若他真的死了,自己至少得找到他的屍骨安葬,不然她就太對不住一直以來都待她很好的神樂了。
至于他身邊那個善良大叔,看起來好像是她師父的樣子,她還是希望他不要死;若真死了安葬規格也得比神威高一些。
思緒亂飛之時那頭被她踢飛出去的鳳仙已經有了動靜。她警覺地追到樓梯口看着徑直摔到一樓大廳、一路撞飛了不少家具的鳳仙竟然還能和沒事人一樣面色如常地站起來,不由得捂着自己還在隐隐作痛的小腹翻了個白眼:這沉浸酒色多年理論上早該變成一個酒囊飯袋的臭老頭怎麼會這麼難打!
正在精神高度集中、心中那根弦緊張得快要崩斷的時候,她身後忽然傳來一道耳熟的男聲:“我說紅蓮,你叫那個乳臭未幹的廢物來假扮我是什麼意思?該不會是你真以為我死在了那臭老頭手裡、走投無路之下出的下策?”
紅蓮悚然一驚,回過頭一看,正是身上披着一件深色披風、剛剛在街對面完成了紅蓮那個毀樓計劃的神威本人,“這麼驚訝幹什麼,你剛才不是透過窗戶看到我了嗎?”
紅蓮張了張嘴:“……剛才那個打翻主樓毀掉街市的是你?那神樂呢?”
神威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唔,你剛才是不是在想如果我死了至少要替那廢物找到我的屍骨風光大葬什麼的?明明自己還沒擺脫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