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星酌天人交戰到十二點的時候,林寄月也才剛剛入睡。
翌日一早,她随便拉了幾件衣服套身上,坐地鐵到熟悉的商場,打着哈欠跟九點鐘的太陽大眼瞪小眼。
昨晚她訓練小貓後空翻的視頻點贊無數,她高興得跟郝熙唠嗑到半夜。十二點的時候不僅月亮沒睡,夏茉莉也沒睡。小花頭像突然蹦出來,約林寄月周末去逛街挑挑禮物,她一想晏星酌生日快到了,就答應下來。
她在公交車站的車棚底下躲太陽,一波又一波的人下來,埋頭擡頭的動作反複個五六回,脖子快撐不住的時候,夏茉莉才姗姗來遲。
她從415班車的泱泱人群中擠出,牛仔褲配白T,頭頂着鴨舌帽,一身中性穿搭讓人分辨不出性别。
“夏茉莉夏茉莉!”林寄月怕她低着頭看不見,小聲呼喊。
夏茉莉的臉從帽檐下面探出來,向長椅旁的聲源瞄了一眼。看到是林寄月時,一雙眼彎成月牙狀:“早上有點堵車,等急了嗎?”
她穿便服反而比穿校服時更自然,漫不經心的樣子真有些雌雄莫辨的美。林寄月說:“不急不急來得剛剛好。”
公交站毗鄰商場,這站下來的人基本上都是往商場方向走,兩人被人群擁着往前擠,林寄月怕兩人被沖散,抓住夏茉莉的手:“每次來這個商場人都好多。”
上次和郝熙一起來也是人擠人,她看着夏茉莉因為擁擠而抿起的嘴角,好奇開口:“周末也要打扮成你哥的樣子嗎?”
夏茉莉下意識看了一下自己的穿着:“我怕撞見班上同學,會不會有點奇怪?”
林寄月搖頭:“沒有,我覺得你的常服比校服還要好看,不過要是天天這樣也太累了。”
夏茉莉的五官陷在帽檐陰翳下面,聲音依舊明媚:“在家裡就用不着這麼麻煩啦。要出門就沒辦法。”
商場一樓都是奢侈品牌的店,也是人最少的一層。每家店内都站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侍者,兩人往格子間的包包衣服瞟一眼,視線移動的軌迹不可避免地撞到門口導購員真摯的目光,以及他露出六顆牙齒恰到好處的微笑。
兩人擠出微笑示意,不約而同地快步走開。發現對方做出同樣的動作,二人皆是相視一笑。林寄月産生了一種現實世界久違地和小姐妹出去逛街的熟悉感,這種熟悉感在人人皆是有錢人的貴族學院裡面是相當稀缺的體驗,發現共享同一份常識的同伴,她搭上夏茉莉的肩,幾乎忘乎所以地指了指扶梯。
“這裡肯定不是我們消費得起的地方,上樓吧,我們比較适合某福或者某創優品。”
“某福或者或者某創優品?”夏茉莉困惑地歪頭,消化突然出現的名詞。
忘記這裡是小說了……林寄月面色一窘,她對上夏茉莉純真的目光,眼珠子亂轉,揮手一指:“夏茉莉你看,這個帽子你同桌是不是有戴。”
廣告圖上的少女身着運動服飾,一隻手扔着網球,另一隻手握住球拍,神采飛揚、活力四射。夏茉莉果真被她頭上那頂粉色空頂帽吸引到了:“一模一樣,這個帽子一定很貴吧,哇,還是徐枝意代言的,”
“徐枝意?”
原本隻注意到她身上的服飾,視線重新聚焦在網球少女的面容上。徐枝意的容貌正如小說裡形容的洋娃娃一般精緻,然而最為耀眼的卻是她充滿勝欲與野心的眼神,隻是與廣告上的她對視一眼,就将脆弱瓷娃娃的刻闆印象抛之腦後。
夏茉莉驚訝:“你不認識她嗎,她最近很火的,VA就是她創立的品牌。”
跻身于一系列奢侈品牌中的巨大門店絕非等閑之物,林寄月心裡痛罵晏星酌這小二世祖何德何能這麼好福氣,她感歎:“徐枝意好厲害啊,跟我們一樣的年齡居然成立了品牌。”
“是啊。”夏茉莉輕飄飄地回,“要是我們也像他們這麼有錢就好了,可以做想做的事。”
在這個世界社會是分層的,上層與底層過着不同的生活,各過各的互不幹涉,也許有錢人會在享受早餐時嘲諷一嘴路上埋頭趕路的螞蟻,而像林寄月或是夏茉莉這樣的底層人民來說,一般也隻有隔着電視、手機、廣告這類媒介接觸到他們,哪天生活過得不順心,頂多抱怨老天爺有錢人能不能多自己一個,兩類人的生活仿佛隔着巨形屏幕,彼此都是想象中的他者。
帕斯卡爾學院像是一瓶裝滿有錢人的水瓶,特招生作為格格不入的油斑掉進水中,打破了兩者之間微妙的平衡。當兩者真正接觸後,水并不喜歡油,油也不能變成水,無論怎麼攪拌,兩者都不會融合。
夏茉莉肉眼可見的惆怅,一樣大的歲數,徐枝意意氣風發光彩照人,她還在整日為自己僞裝的身份惴惴不安。
“不用和他們比較,你已經踏出第一步了。”林寄月沖她眨眨眼睛,張開五指,然後攥緊,“首先從他們的音樂資源開始。”
夏茉莉知道她是在為她打氣,微微一笑:“先不說這個了,我們去趕緊辦正事吧。”
商場二樓的東南角有符合她們消費水平的百貨店,說是辦正事,兩人挑挑揀揀也不知道買些什麼。
“要不随便買點他們沒見過的吧,反正都是有錢人家大少爺,什麼都不缺。”林寄月手裡抓了一隻爆裂熊貓解壓玩具,隻要一捏腹部,它的眼球就會彈出去。
熊貓目眦欲裂,對她的虐待表示抗議。
夏茉莉拍拍熊貓腦袋,試圖安撫它的情緒,又拎起挂在一旁的鑰匙扣,“你覺得這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