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一下，我找謝清。”

江城大學醫學院實驗室，身材高大的男生扶着門框問出聲。

他站姿挺拔，目不斜視，半點沒有要往裡看的意思。

實驗室裡，剛剛還三五成群讨論問題的學生一聽見聲音，紛紛止住話頭，不約而同把目光投向了中間一排正在專心做實驗記錄的青年身上。

一旁的孟霏用手點了點桌子，謝清瞥了一眼，快速把最後幾個字寫完。

等面無表情的謝清走了出去，周圍人忍不住開始竊竊私語。

從一周前開始，江城大學裡就傳起了一則謠言——由于過于離奇，所以聽過的人都默契地蓋章其為謠言。

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了事實依據。

孟霏忍了又忍，剛想站起來，就被夏封臨拽住了：“别去偷聽，小謝會生氣的。”

八卦之魂熊熊燃燒的孟霏握着筆杆子轉向他：“别瞎說，我是擔心小謝，你看周淮吊兒郎當的樣子，如果傳言是真的，我們小謝肯定吃虧……”

隐約知道點内情的夏封臨不好越過當事人直接說開，隻能先小聲地穩住孟霏：“也沒有吊兒郎當吧，至少長得還可以。”

“這就叫斯文敗類，小夏你可小心點這種alpha……”孟霏撇撇嘴，忽然想到什麼，“我想起來了，你家老宅不也在山月居嗎，你是不是認識周淮啊？”

夏封臨低頭寫字：“我這個月都沒回去過……”

實驗樓三樓走廊盡頭。

謝清神色淡淡地看着面前人，他的長相随他媽媽，不做表情時顯得有幾分疏離冷淡。他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鏡，壓不下眉眼間充斥的隻可遠觀的孤傲之氣，連薄唇都透着冷意。

但周淮的字典裡一向沒有“退”這個字，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謝清，雖然不太禮貌，卻沒摻什麼感情，有點像在審視一件商品。

“你好，我是你的未婚夫周淮。原來你就是謝清，你是omega？什麼時候分化的？談過幾次戀愛？是分化前還是分化後？跟前任做到了哪一步？牽手擁抱接吻，臨時标記，或者是更親密的？”

他一口氣問了一長串問題，謝清出來的前提是以為他有正事，聽到這些眼都沒眨一下，轉身就走。

周淮輕嗤一聲，兩指拽着他白大褂的袖子把人留下：“嫌我啰嗦？謝清同學，咱們都要結婚了，我不該對你做好基本的了解嗎？”

謝清抽出袖子轉過身來，目光專注地看着他：“我們隻是商業聯姻，周先生，你提這些問題，是打算标記我，還是想和我上床？”

周淮眼底掠過一絲玩味，沒想到這種直白的話會從面前這個斯斯文文的青年嘴裡說出來，他查出來的資料裡顯然不會有這種細節。

“這兩個有什麼區别嗎？”周淮并不自大，沒那些不懂裝懂的臭毛病。

謝清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大約像冷泉撞玉石，一種清冽的冷感：“婚姻存續期間，如有客觀需要，可以做标記，但我不會和你上床。”

周淮眸色微暗，他低下頭靠近謝清，刻意壓低的聲音落在他耳畔：“如果需要終身标記，我就要頂進你的生殖腔，那和你說的不就前後矛盾了？”

謝清的睫毛輕輕顫了顫，語氣如舊：“你的邏輯關系學得不怎麼樣。”

“是嗎？”周淮退開身子，可惜沒從謝清身上看出任何變化。他當然知道謝清所說的标記指臨時标記，但就是想吓唬吓唬人。

不過他臉上還是笑眯眯的，繼續說道：“你學得也一般，我的問題你一個都沒答，難不成是心虛？”

謝清迎上他的目光，語氣淡淡地說：“是沒有必要回答。”

周淮臉上的笑斂去幾分，語調沒怎麼變：“雖然我們沒有感情基礎，但我是你的未婚夫，于情于理我們都該好好相處，你是不是對我太冷淡了？”

“看來是我多慮，我以為你來找我是有正經事。”謝清看了看手表，他今天還有任務沒做完，“如果都是這種廢話，我就先回去了。”

周淮察覺到他對自己的不耐煩，雖然很隐秘，但他就是感覺出來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認知竟然讓他有點高興。

“先别走，誰說我沒正經事，”周淮也看了眼時間，故作驚訝地“啊”了一聲，“他們快下班了，我們得快點。”

謝清蹙了下眉：“什麼？”

周淮低頭笑了笑，再開口時眼底卻泛着冷意：“我們今天領證，你沒有收到通知嗎，謝先生？”

現在是五月份，江城的氣候還有些涼，下午的時候起了風，實驗樓外的海棠花正在凋謝。

謝清很輕地眨了下眼：“我現在知道了。”

他回到實驗室整理東西的時候，其他同學紛紛把話題轉向了實驗上，好像完全沒有探索傳言虛實的欲望。

不知道事情是誰傳出來的，江大醫學院的謝清要和經管院的周淮結婚了。

論相貌，兩個人都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論性格，前者是有名的高嶺之花，後者嘛，是個绯聞不斷的纨绔子弟。

夏封臨小心翼翼地幫着收拾東西，孟霏則直接多了：“小謝，那個周淮風評那麼差，你自己小心點，要不我陪你出去？”

謝清搖搖頭：“我晚點回來，你們不用等我了。”

他離開後，孟霏當即拉着夏封臨出去問話，她早看出來這家夥有事瞞着自己。

去民政局的路上，後座的兩人相顧無言，一個坐姿豪放地刷着手機，一個轉頭看着窗外疾馳而過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