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哥兒，一會兒到了太太那，可不能似在家般的胡鬧。”賴嬷嬷拉着孫兒，一點點掰碎了教着說話，“記着沒，一會太太要問可愛讀書，你要怎麼答？”

“愛讀書。”賴尚榮揉着迷糊的眼睛，聲音懶懶散散。

“趕緊提提神，等下到太太面前還是這個樣子，小心我讓你老子揍你。”

賴嬷嬷不愧是最了解自己孫兒的，這話一出，本來懶散一臉困意的賴尚榮立馬打了個激靈，眼神從懵懂到清明，挨揍，這可是一點都不行的。

倆人一路走走停停，很快就有個圓臉丫鬟迎了上來。

“嬷嬷快上轎，老太太一大早就說着嬷嬷今日該來了呢。”

賴嬷嬷不語，仰着頭拉着孫兒進了轎子。

那丫鬟也不生氣，她自己本身就隻是外院的三等丫鬟，今日能在賴嬷嬷跟前露個臉，混個眼熟，已經讓外院其他丫鬟羨慕不已。

圓臉丫鬟一臉笑意的在前面帶路，後面的轎子穩穩當當的跟在後面，一會穿過一坐極大的花園，一會穿過連廊，大約過了半刻鐘，賴嬷嬷牽着賴尚榮下了轎子，跟着賈母院子裡的丫鬟進了門。

鴛鴦估摸着時間，從屋子裡一出來，就剛好對上了賴嬷嬷祖孫兒。

賴嬷嬷今日一身褐色綢緞，額間帶着珍珠扶額，與往日沒有什麼不同。倒是其身旁一個小兒，讓鴛鴦大吃一驚。

隻見那小兒身着雲水錦袍，腰間束以一條鑲嵌着碧綠寶石的玉帶，玉帶随着他的步伐輕輕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為他增添了幾分貴氣。

鴛鴦強笑着，壓下心底的驚色，帶着祖孫兒二人進了榮慶堂，路上小心的看着一臉正色的賴尚榮，真是奇了，賴家世代家生子，怎麼出了這麼個人物。

賈母早得了丫鬟通報，在盯着賈琏跟賈珠吃飯，很快就聽見鴛鴦的聲音傳來。

“老太太，您瞧誰到了？”鴛鴦打着簾子，一臉讨喜的看着裡間。

賈母笑盈盈的看着進來的人：“還能有誰，還不是隻有那老貨，你說說都成祖母的人了，還成天往我這跑。”

“瞧太太說的，便是成了祖母，太太不還是我太太嗎。”賴嬷嬷打趣着帶着賴尚榮行了個禮，又對着賴尚榮說道，“你往日身子弱，祖母不曾帶你進府裡請安，不過好些人你應當都是知道的，那是咱們府裡的珠大爺跟鍊二爺，你往日最喜愛玩的玉麒麟便是他們送與你的，還不去請安。”

賴尚榮乖巧的對着賈珠跟賈琏行禮，“大爺，二爺安，小子尚榮，多謝兩位爺賞賜，往日不曾謝恩，是小子之過也。”

賈珠生性知禮，見着跟自己一般大的小子，像模像樣的謝恩，當時有些無措，紅着臉拱手，“無事，珠兒見過榮哥兒。”

一旁略小一點的賈琏，卻驚詫出聲，“老太太，這真是賴嬷嬷家的小子？莫不是偷了哪家大族公子，換來的。”

這話一出，一衆人笑成一片，不過卻是都認同賈琏的話，實在是賴尚榮委實沒有奴才樣，一身氣派，瞧着與賈珠類似，便是賈琏在氣質上都有些及不上。

要知道賴家是什麼出身，那是祖輩打從賴嬷嬷那一代就已經是世代豪奴，而世代豪奴又有着什麼氣質，一則貪财，二則趨炎附勢，三則滿臉小人樣；這裡的小人指是不是不好的意思，是那種世代為人奴婢，養成的對上位者不自覺的低一等的氣質。

像賴大、賴二，兩人各自是榮、甯二府的大管事，即便是被人稱作賴爺爺，身邊諸多的仆從跟着，但身上的奴才氣也是格外明顯。

所以賴尚榮才會讓賈琏跟鴛鴦大吃一驚，甚至賈母看着賴尚榮都不自覺改變了說話的語氣。

“榮哥兒今年幾歲，可曾蒙學？”

賴嬷嬷沒想到剛一見面賈母就主動問起這個事情，“到歲末當有六歲，比咱們家珠大爺小了一歲，至于蒙學，我依稀聽他老子說過兩句，說是已經讀過三字經了。”

賈母倒是沒想到随口一問，竟然得知賴尚榮已經讀過三字經了，她瞧着賴尚榮的模樣，微微坐正了身子，“榮哥兒，你且來背上一段，若是真如你祖母所說讀過了三字經，那到下月便跟着珠兒讀書吧。”

賴嬷嬷笑盈盈的看着自家孫兒，“榮哥兒且背着，若是能跟咱家珠大爺讀書，便是你小子要升天了，你可得好好背啊。”

賈母斜斜看了一眼賴嬷嬷，“你這老貨，哪有這般說的，榮哥兒莫怕，且背來聽聽，不拘于什麼。”

賴尚榮看着老太太跟自己祖母的來回打趣，微微挺直了身闆，背書，他可不怕，這幾年君子妖怪的教導，可不是白教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苟不教，性乃遷。教之道，貴以專。”

很快屋子裡充斥着孩子稚嫩的背書聲，賈珠搖頭晃腦的認真執行着祖母交代的監察工作，賈琏圓乎乎的小臉上泛着一片油花，小嘴微張，驚呼的看着就比自己大一歲的賴尚榮，心裡想的滿腦子都是，怎麼又多出來個珠大哥。

賈母聽着背誦，一邊又讓賈珠抽查解釋，最後跟鴛鴦确認了一遍，心下肯定了賴尚榮的天賦，帶着老封君不容質疑的語氣，“榮哥兒後面就跟着珠兒一道，在府裡上課吧。”

本就是為着這個目的來的賴嬷嬷，自然上前千恩萬謝，一時間氣氛格外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