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整個人往下一沉。蘇洛猝不及防，被他帶得踉跄兩步，連忙更加用力地托住他的身子。顧承曦突然劇烈咳嗽起來，穆謙吓得差點丢了手機。好在顧承曦的司機已經及時把車開到單元樓前，舉着藥箱狂奔過來。

蘇洛和穆謙一起手忙腳亂地給顧承曦處理傷口，随後合力把他架進後座安置好。

蘇洛剛要跟着上車，手腕卻被一股蠻力拽住。卓也的手指像鐵鉗般扣着他的手，聲音壓得很低卻讓人感到一陣寒意：“你選他？”

“我是為了你！”蘇洛用力掰開卓也的手指，果斷鑽進車後座，“砰”的一聲關上車門。

輪胎摩擦地面揚起塵土，蘇洛回頭隔着車窗看着卓也。他像是一座雕像般被釘在水泥地上，身影在夜色中漸漸模糊。他盯着遠去的車尾燈，直到那點紅光徹底消失在拐角，才慢慢松開攥得生疼的拳頭。

車内彌漫着血腥味和車載茉莉香水混合的氣息，顧承曦虛弱地靠在蘇洛肩上，睫毛上還沾着未幹的血迹。車窗外的各色光影在顧承曦蒼白的臉上交錯劃過，穆謙坐在副駕駛位，不斷催促司機開快點。司機顯然也沒遇到過這種陣仗，不時通過後視鏡觀察着後座的情況，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

蘇洛的手用力扶着顧承曦的身子，盡量讓他保持平穩。穆謙焦急地打着電話聯系醫院，安排着顧承曦入院的相關事宜。蘇洛心裡五味雜陳，他既擔心顧承曦的傷勢，又有些放心不下卓也的情緒，更怕這件事會給卓也帶來不可磨滅的污點。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最重要的是先送顧承曦去醫院，其他的，等之後再想辦法解決。

卓也的沖動讓他感到無奈，但他也隐約感覺到卓也和顧承曦之間的沖突一開始就是因為自己而起。

“洛洛，謝謝你……”顧承曦溫熱的呼吸拂過蘇洛頸側，用隻有蘇洛能聽得見的氣音小聲說着。蘇洛身體一僵，下意識想推開他，卻在看到對方染血的襯衫時停住了動作。他抿了抿嘴唇，沒有回答，隻是用一隻手更用力地按住顧承曦額頭上的傷口。

車子一個急轉彎，顧承曦整個人都滑進蘇洛懷裡。他悶哼一聲，額頭滲出冷汗，卻趁機将臉埋在蘇洛肩窩處，像隻受傷的小獸般蹭了蹭。

“别亂動！”蘇洛壓低聲音呵斥，卻不敢真的推開他。後視鏡裡，穆謙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假模假樣地咳嗽了兩聲。

車子在夜色中疾馳，輪胎碾過減速帶時幾人都是一晃。顧承曦的指尖突然蜷縮起來，攥住了蘇洛的衣角，布料在染血的指間皺成一團。

“洛洛，好像又開始疼了，你幫我看看……”他含糊地說着話，溫熱的液體又順着蘇洛的指縫滲了出來。蘇洛連忙查看他眉骨上的傷口，隻見原本已經止住血的傷口又開始滲血，血珠順着顧承曦的臉頰滑落，滴在蘇洛的手背上，帶着一股溫熱而黏膩的觸感。

“忍着點，馬上就到醫院了。”蘇洛心裡一緊。

“再堅持十分鐘！”司機猛打方向盤避開一輛電瓶車，穆謙挂斷電話轉過頭，目光在顧承曦貼着蘇洛的姿勢上停留。蘇洛手忙腳亂地在藥箱裡翻找新的繃帶，懷裡的重量卻突然一沉。

顧承曦的睫毛劇烈顫抖着，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下滑。

“不能睡！萬一是傷到腦子了怎麼辦？”蘇洛拍打顧承曦冰涼的臉頰，沾血的手掌在對方臉上留下刺目的紅痕。

顧承曦忽然勾起嘴角，沾着血漬的指尖悄悄攀上蘇洛的後頸。這個隐秘的小動作讓蘇洛脊椎竄過一陣戰栗，他這才發現顧承曦的拇指正暧昧地摩挲着他的發際線處。

穆謙的咳嗽聲突兀地插進來：“前面右轉就是急診通道。”他遞來的紙巾盒不偏不倚地砸在蘇洛和顧承曦正交疊着的手上，蘇洛像被燙到般猛地抽手，顧承曦立刻痛苦地悶哼一聲。蘇洛無暇顧及穆謙投來的複雜眼神，連忙繼續替顧承曦處理傷口。

車子剛停穩，穆謙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和蘇洛一起将顧承曦扶進急診大樓。救護床輪子碾過地面的響聲由遠及近，醫護人員迅速接過顧承曦，将他小心安置在救護床上，穆謙在一旁絮絮說着顧承曦的受傷經過，還不時補充各種細節。

蘇洛跟在一旁聽着，卓也的沖動行為造成的後果讓他感到一陣後怕，他不敢想象如果顧承曦真的有個三長兩短，卓也的人生将會面臨怎樣的轉折。

“病人需要立即進行CT檢查，确認是否有顱内出血。”醫生的聲音冷靜而嚴肅，穆謙心裡咯噔一下，連忙點頭：“好的，好的，我們配合。”

醫護人員推着顧承曦往CT室走，顧承曦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還固執地勾着蘇洛的小指，直到救護床被推進CT室才被迫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