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還有些暈暈乎乎的,花碧溪的紅衣在風中散亂地拂動着,塵沙迷蒙了視線。
騎馬向來一路颠簸,饒是身後的人使出靈力,努力地讓馬又快又穩,她還是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灑在了身後那人的衣袖上。
涼風吹得她清醒了許多,定睛一看,目光掃過那染上血迹的玄黑色的袖袍,瞳孔猛地一震。
“給我追!”遠遠的,風中傳來一道厲喝聲。那将軍派了幾十人,專程去抓捕二人。
壓抑的情緒徘徊在心底,花碧溪微微偏過頭,餘光轉而投向身後,哽咽地說道:“關甯……是你……”
身後的人并沒有答話,隻是稍稍壓低了身子,策馬飛馳,以一種更加快的速度帶她逃離這場戰亂。
那将軍大概是盯上花碧溪了,此等深仇大恨,哪怕今日戰敗在這裡,不抓到她應當也是不會輕易罷休的。
眼看着後方的幾十個人窮追不舍,身後那人輕拈法訣,二人轉瞬之間便被傳送到了一處樹林中。
環顧四周,這片樹林似是在四茫部的主山之中,山腳下是流月閣的别院。
九茫部族與潭嶺人之間戰争雖然很頻繁,但兩軍都是素養良好,早在第一仗的時候便約法三章,不傷與兩軍無關的人。
更何況,流月閣的實力,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
因而再怎麼追查,也不能踏足流月閣的别院之中。二人打算先行在四茫部主山中歇息片刻,若有追兵趕來,便往别院裡面逃。
在樹林中穿行了一些時間,馬蹄漸漸慢了下來。
“我說過,會盡力救你出來,我要見到的,是完好無損的你。”停下馬,關甯隐忍克制的聲音從她身後傳到耳邊,一字一句都是那般地觸人心弦。
花碧溪好像頓悟了什麼,呆呆地跳下馬,注視着關甯。
他随即也翻身下來,把那匹白馬牽到一棵樹旁系好。花碧溪這才注意到,那馬側面的白毛有一大片是鮮血淋漓的,顯然是在剛才關甯沖過來的須臾間受了刀傷。
體力恢複了少許,但身受重傷,花碧溪不得不立刻到一旁休息。關甯見她步履艱難,趕忙上前攙扶着她,帶她到草叢裡靠着樹幹坐下。
花碧溪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關甯上次說要救她出來,她也沒看得太重,隻是給自己心中有了一個撫慰的作用罷了。
畢竟這種戰場上,不是靠哪一個人就能對局勢産生巨大影響的,除非修為極高,要有仙雲境及以上的修為,方能一人定奪勝負。
在花碧溪看來,如若真是萬嶂重圍,論關甯的修為尚且遠遠不足以救她出來,更别說保護她讓她全身而退了。
不過幸好,幸好局勢還沒有萬般緊張,還有脫身的機會,可是沒有關甯,今日她恐怕也隻能在那将軍的長矛之下斷送了性命了。
她幾個月前來到九茫山,費盡心思潛伏,埋藏下來底細,改頭換面,所做的一切都僅僅是為了複仇。
但是奈何花碧溪的家族……早已是家破人亡了,滅她滿門,此等深仇大恨背負在身上,她又何嘗不是跟那将軍的心情一樣?
令人歎氣的是,情勢所迫,無人能夠成為她最得力的助手,也無人能與他并肩作戰,也無人能護着她一路平安。所以她隻好抓住眼前這個渺茫的機會,來九茫山放手一搏了。
這短短幾個月間,她已經真真正正地體會到,舉目無親的感覺……真的很痛……
她年紀并不大,隻是比段阡玦略大一些。在心中尚沒有建立很牢固很堅實的後盾,她一個人撐不起這麼沉重的責任。
很多次,花碧溪想過很多次,既然複仇無望,不如她也随亡故的親人去了,就地安眠好了。茫茫半仙界,少她一個家族,就如同是一棵參天古木落了一片樹葉一般,微不足道。
家族剛被滅那會兒,花碧溪心中的恨意達到了極點,驅使着她下了複仇的決心。再加上年少輕狂的意氣,無論如何都要讓仇家血債血償。
可她初到九茫山以後,心情越發複雜了起來。剛開始,很多努力都付諸東流,很多幻想都破滅了。不出幾日的時間,她就從激昂奮進轉為低落頹喪。
各種方法都行不通,花碧溪也曾想過,自己是不是已經被逼到絕路,無處可逃了。她起初不被族長待見,一茫部和三茫部任何一方都不願收留她。
她隻知道始作俑者在一茫部中,而三茫部與一茫部矛盾最大。捷徑走不了,她準備嘗試着另辟蹊徑,誰能想到,九茫部族這就下了逐客令,要将她趕出去。
底細不明的人,九茫部族常年與潭嶺等周邊的勢力混戰,戒備心又強,将她趕出去也理所當然。
她想着,九茫部族容不下她,一定是自己的方法不對。于是她先在九茫山中逗留了半個月的時日,風餐露宿地轉悠在各大主山中,南蒼谷、北烈谷、東湖、冰林通通都逛了個遍。
其間花碧溪一邊觀賞風景,一邊思索着自己做得有誤的地方。半個月過去了,仍然無果,她感覺自己好像有些鑽牛角尖了,摸不清這些方向。
不甘的情緒湧了上來,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找不到方法。
直到那日在四茫部主山中,花碧溪撞見了親自帶人前來巡山的關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