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我們應該從守備最薄弱的西隘進入。”
有人說:“翻過聖山打它們一個出其不意!”
總算有人理性尚存:“或許……隻挫敗對方,不侵入領土呢?隻要在戰争中取得優勢,給諾克雷帶來足夠的威脅,我們就能持續地獲取利益。”
話音剛落,阿利斯塔就說:“不行。”
他想要的不是一時的臣服,不是求和時送來的賠款,而是徹底把諾克雷并入版圖。
這位大臣仍在勸說:“進入他國,想得到接納基本是不可能的,統治的前期會異常艱難。尤其在曆史上,諾克雷從來不曾是希爾弗的附庸,這無疑會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即便諾克雷王室覆滅,戴安女王親自把權柄奉上,民間的反抗也不會停歇。”
顯然,他認為希爾弗不是非吞并鄰國不可,現在純粹是為阿利斯塔的征服欲與野心開戰!
“反抗?”阿利斯塔似乎聽到了一個荒謬的詞,嘴角翹了翹,輕輕一嗤,“弱者的反抗是徒勞的。随他們怎麼掙紮,隻會為過程增加趣味,不是嗎?”
這下,唯一反對的聲音也安靜下來。
“沒錯,陛下是戰無不勝的神眷者!”
就讓陛下用更多的戰績去證明這一點吧。在世界被強人的野心變成地獄之前,他們還可以再享受一段快樂的日子。
大臣們離開後,仆人熟稔地為阿利斯塔脫下披風、腰帶與靴子,換上柔軟輕便的常服與軟底室内鞋。
侏儒弄臣谄媚地笑着,把阿利斯塔掉在地上的胸針捧起來:“何等暗淡的寶石!竟有幸去襯托太陽!”
弄臣長着一張滑稽可笑的臉,皮膚厚而光滑,頭發稀疏,可以是十八歲到五十八歲的任何一個年齡,他就像一粒從來沒有發過芽,所以也永遠不會凋零的植物種子,時間沒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也許是個可憐蟲,但是他讓人看了惡心。
阿利斯塔沒有再碰弄臣手裡的寶石。轉而來到國王的書房,這裡擺着一張華麗的實木書桌。他從左手邊的抽屜裡取出一卷羊皮紙,嘴唇無聲地翕動,紙卷開始發光。
阿利斯塔安心了。
神眷還在。
他忽然對着空氣笑了笑,用笑容掩飾一閃而逝的軟弱,怕什麼呢?他付出的還不夠多麼?
為了得到屠龍勇士大衛留下的卷軸,什麼手段都用了。堂堂一國王子,沒有任何可驅使的人,孤立無援,隻能去收買最下等的女仆。
為了得到神眷,他失去了可愛的妹妹們。為了平息惡龍的憤怒,拯救民衆于龍焰,他失去了最後一個弟弟。
他失去了所有親人,他總在失去……他就這樣沉浸在自戀的悲傷中,把自己都騙到了。
冰晶海。
露維亞在寒冷的海面上飛來飛去,沖撞冰層,剖取脂肪。
而伊瑟恩被他包在溫暖的魔法火焰裡,遠遠地坐在苔原的岩石上等她。
這麼寒冷的地方,這麼單調的風景,他竟有些喜歡。
他喜歡露維亞制造出來的,驚天動地的爆破聲;喜歡龍和巨鲸拼盡全力的戰鬥,弱肉強食,殘酷運轉,但讓人感到流動的生機;喜歡大自然摧毀一切,又養育一切的力量。
也許就是這個時候,伊瑟恩真正愛上了露維亞。
不再是廉價的感動,不再是想要回報的感激,不再是慕強,不再是尋求安慰,不再是情·欲的覺醒……
過往種種都不是。
他把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緩緩地吐出白色的熱氣,用力朝她招手。
巨龍飛過天空,伊瑟恩趴在她的背上微笑,愛讓人變得積極。他開始設想一些有可能的未來。等所有噩夢都做完了,我們可以仰望夜空,看到月亮……
回到龍窟後,露維亞熟練地吊起脂肪,等待油脂融化。然後,她化為人形,吃伊瑟恩從法陣裡取出的人類食物。
這個法陣并非無中生有,而是感應着使用者的需求,以構建的方式,彙集各種基礎元素。這樣做出來的食物也許“沒有靈魂”,但絕對是此刻伊瑟恩最想吃的東西。
“你怎麼這麼喜歡吃南瓜?”
伊瑟恩想了想,記憶依然空白,但又有什麼猜不到的?媽媽,一定是媽媽喜歡的食物吧。
包括露維亞穿着的這條方領高腰的裙子。這種陳舊樸素的款式,準是媽媽穿過的。
露維亞眼睛閃了閃,說:“不同地區的人類,烹饪食物的方式應該也不一樣。黃油,連着南瓜籽一起烤熟了,讓我想想在哪兒見過……”
誰料,露維亞突然瞳孔渙散,感到天旋地轉,迎來了自己第一次心靈過載。
是因為思考太多了嗎?
還是因為與人類無意義的相愛?
她的大腦粥一樣地沸騰了,記憶不斷翻湧,頭顱簡直快要開裂。
“伊瑟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