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什麼不敢!你不是親眼看到了麼,怎麼?難道你覺得我的勇氣是一次性的,隻能在你的授權下去弑神?笑話!”
前爪踩住預言之神的肩膀,頭往後撤,露維亞把長角拔了出來。蛇一樣的殷紅血線流淌而下,破裂的血肉發出沉悶又粘糊的聲響。
她有了經驗,重新校準,朝着心髒的位置又是一刺。
“很遺憾你看不到自己的未來,但是恭喜你,預測的結果非常準确。我會殺了神王,一如我殺了你。”
預言之神震驚地掙紮,終于反應過來,開始反擊,他用透明的眼睛發出焦灼射線,目光所及之處,皆被腐蝕,嘶嘶冒起白煙。
露維亞硬抗着這份被審視的痛苦,竭盡全力,把神牢牢釘住,然後,她向腳下的魔法陣注入魔力,令寶劍重新升起。
緊接着,她大喊一聲:“第十一個!”
最弱小的,最沒用的,完全不反抗,連哭泣都不敢發出聲音的第十一個祭品。她對他最初的稱呼。
伊瑟恩能聽懂這句龍語。
他握住了寶劍。
“對!打起來!打起來!快讓他把我遞給你。你需要一把劍,你需要我……”
寶劍隻對露維亞說話。
果然。她剛剛就發現了,正如鏡中幻象對伊瑟恩失效,寶劍也不屑于蠱惑伊瑟恩。
前者是因為伊瑟恩失去了聲音,沉默是他的護盾,後者則是因為伊瑟恩完全沒有戰鬥能力。他更像海倫娜公主,柔弱、漂亮、無辜,劍不認為他是戰士,直接把他忽略了。
伊瑟恩沒有把劍交給露維亞,而是顫抖着,雙手握劍,去幽靈般安靜地走來,把劍刃橫在預言之神高貴的脖子上。
“凡人!你可知你在做什麼!”
伊瑟恩不答。
他心想,您也别怪我,在塔樓上,在希爾弗地獄一樣的王宮,他祈禱了那麼多次,無數個日日夜夜,向各路神明祈求憐憫,又有誰幫過他,又有誰幫過他被侮辱的媽媽。
萬物有始有終,神明亦複如是。
露維亞笑了笑,露出尖牙。用尾巴纏住伊瑟恩的手,與他交握在一起,不直接接觸寶劍,他們的力量卻合而為一。
複仇之神一直沒能出生,可是,那又如何。
不需要神祇的祝福,也能彼此相愛。不需要神祇的指引,也能殺死仇敵。
露維亞輕哂:“預言之神,不要閉上眼睛。”
祂的頭顱骨碌碌地滾落,血腥味彌漫。伊瑟恩緊繃的神經一松,寶劍也跟着掉落。
寶劍在血泊中狂喜,它大笑着呼号:“太棒了!就是這樣殺!就是這樣殺!再來一次,我們去找下一個!”
在龍的質問與劍的尖叫中,預言之神的透明眼珠捕捉不到任何畫面。命運的絲線驟然打結,無數可能性,交錯在一起,沒有偶然,也沒有必然,神的能力随生命一起消失,祂什麼也看不見了。
亦或是,祂終于看見了。
祂看見了一個全然空白的嶄新未來,一個不需要神明的世界。
“原來……是這樣啊……露維亞……”
祂的光芒徹底熄滅。
露維亞重新化回人形,伸展自己因用力過猛,有些僵硬的肌肉。重要的是,她得檢查一下自己被血染紅的頭發。
“髒死了,黏糊糊的。回去我得洗個澡。”露維亞嫌棄地說。
她本來在等待一種英雄氣概席卷全身,然後,心裡自動湧出什麼謀略之類的。結果她隻是有點累,又很輕松。
伊瑟恩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寶劍。
要帶走它嗎?
寶劍證明了自己的鋒利,露維亞似乎也證明了自己可以做劍的主人,而不是劍的奴隸。隻要在失控之前有人拉自己一把。
然而,露維亞有點猶豫,她不知道該不該用伊瑟恩當她的劍鞘。即便他願意,他一定會點頭,她也不想帶他飛入危險的地方。
如果她給他的隻是噩夢……噩夢?等等,現在距離天黑還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