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不依不饒上了——算了,上次,你在淩淵面前幫我,配合我騙過他,”屈景爍回想起那夜自己對傅彬作出的承諾,該謝傅彬救自己是假,該謝他幫自己圓謊是真,手繼續拆緞帶,邊道,“一言既出。我确實欠你一頓飯。”
“時間地點您定?”
“都你負責,我隻負責一件事。”徹底拆開盒子,屈景爍在黑緞的墊料上看見兩隻微光粼粼的袖扣,成色更在當初淩淵毀去的那一雙之上。
屈景爍擡頭對着後視鏡裡的傅彬嫣然一笑:
“結賬。”
笑如此美,黑緞子上那對東西折射的光芒突然變得更加刺眼,傅彬的右手輕微抽搐着。
“剛才,給老闆送東西這位先生,有一些面熟。”
“面熟?”屈景爍拿起袖扣,顯然心思更在這對精緻之物上。
傅彬露出思索的神情,片刻後道:“我見過他跟淩先生在一起。”
袖扣從屈景爍手中掉落。
“什麼?”
看見屈景爍終于把注意力放在了自己身上,一副有點慌亂緊張的模樣,傅彬覺得右手痛楚頓少許多。
他語速不緩不疾地補充:
“姿态還頗為親近,像是朋友。”
“淩淵他一個普通的小明星,怎麼能跟這樣的大人物是朋友,”屈景爍更顯不安,竟是伸手,抓住傅彬的肩膀,禮盒落在地上,“傅彬,你幫我,幫我查查淩淵。”
“大人物?剛才那位先生?”傅彬肩膀被屈景爍的手指抓緊,纖長的手指隔着兩層布料陷進肌肉。
傅彬差點要歎息出聲。
他想那隻手再抓緊點。
他看着屈景爍重變得空落落的膝蓋,隻覺手再無疼痛。
屈景爍擔憂之下壓根沒聽見傅彬的問話,自顧自地咬緊嘴唇:
”淩淵,他竟敢給我另攀高枝?難道想利用這個人來對付我?”
“幫您查。”
傅彬握住屈景爍因為慌張而冰涼的手:
“還為老闆準備了一份賠罪禮物。到時候一起給您。”
坐落在城市文化交彙點與經濟繁華區的“獅影”酒店,如同一個迷炫的童話。C國皇家酒店與本國頂級酒店的裝潢風格在它這裡被兼收并蓄,得出完美的結合。
面對“獅影”充滿異域風情的如宮殿般富麗的前庭與大堂,即便不是第一次來,屈景爍仍會稍稍放慢些腳步,從穿透暮光的彩色琉璃窗到彩繪立雕的石像,萬花筒似的純手工馬賽克到天袂飛流是靜如動的壁畫。正看着,一道聲音打斷了他:
“Julian問我們,音樂要國風一點的還是偏C國那邊的?”
屈景爍在傅彬的聲音之下轉頭,卻完全沒能聽進傅彬問了什麼。
前邊剛剛一瞬間拐過去的背影,分明屬于他新認的表叔。
而在之後兩步,正在跟陪同客人的專屬管家交代着什麼的家夥,不是說自己“仍在重病”的韓光晔,又是誰。
屈景爍拉緊了傅彬的手。
“怎麼?”傅彬微微垂眸看着屈景爍蒼白的側臉。
明亮的燈光射在他臉上,讓他的膚質呈現出晶瑩剔透的質感,脆弱、漂亮,而炫目得不可思議。
大号琉璃娃娃似的人搖搖頭,不說話,隻是依靠着他。克制住把人摁緊進懷的念頭,傅彬轉向Julian笑道:“國風的吧。我忽然想聽那首《虞美人》。”
待他們在一雙碧眼的Julian的引導下坐到獨屬于兩人的私密空間時,屈景爍不但沒有放開,反而抓傅彬抓得更緊:
“我剛剛看見了司先生跟光晔。傅彬,你答應幫我查的事,查到了嗎?”
樂聲流淌。
餐桌上的飲食一動未動。
屈景爍神色恍惚地坐在散落的照片後。
傅彬以享受美食的眼神看他,心裡卻嫌棄地點評:“一遇到淩淵就失智的蠢貨。”
上次要動他自己的馬,是蠢。
這次看見這些連公共場合監控都不避開的照片,就變成這失魂模樣,更是蠢。
不過他要的就是他失魂落魄,甚至這個程度還遠遠不夠。
“另一件也有結果了,”傅彬拿出另一份炸藥——能更加炸散對方魂魄的炸藥推向目标,“上一次、還有這次,一直想方設法阻礙我們項目推進的不是别人,正是您的合作夥伴。”
屈景爍擡頭看他,目光近似哀求。
“光晔……”
傅彬目不轉睛地看他。傅彬是對“快樂”這字眼陌生的人,然而在這一秒,又一次在同一個人身上,體會到靈魂将從天靈蓋飄出的酸麻:
“請您自己看。”
屈景爍一隻手擡起,遮住了雙眼。
“怪我那回因為你們的關系,沒有足夠警惕,才讓他有可趁之機。”傅彬簡直想攥住對面男人柔軟的黑發,拽下他的手逼他低頭看文件。
那雙本就楚楚可憐的眼睛,在看盡了愛慕之人和合作夥伴的背叛後,會不會流下真切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