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早在他那越來越難見到的父親開始,祁钰就有所察覺,不過他本來就不想見那人,再加上彼時他尚未入仕,羽翼未豐,所以并未理會。
否則錢氏當初也不會膽子大到給他下藥,想到此,祁钰的目光更冷了一些。
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錢家的發展速度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公子,錢大人昨日已經從兖州啟程,應該過幾日便能到京城了。”陳川道。
看來,錢家這是有了由暗鬥轉明争的意思了。
“嗯。”祁钰合上手裡的信件,聲音聽不出情緒,“你先出去吧。”
“是。”陳川應聲退了出去,不多時,馬車便停在了祁府門外。
祁钰剛下車,吳管家便迎了上來,“公子回來了,方才紀家老太太帶着紀二小姐來了咱們府上,老太太讓奴才過來迎您,讓您一回來就去老太太院裡。”
祁钰擡頭看了眼不遠處停着的另外一輛平夷侯府的馬車,點了下頭,“有勞吳叔。”
祁钰進了府便直接往老夫人的院子方向過去,剛轉過垂花門,祁二公子祁铄也正好與人一邊交談一邊往這邊過來。
兩人相談甚歡,一時還并未發現祁钰。
“李叔放心,勞您回去轉告舅舅,路上莫着急,外甥我就在這兒等他,等他到了便給他老人家接風洗塵。”祁铄難得一副正經模樣,朝身側人客氣一拱手:“如今舅舅事忙,還得李叔您多照看着,讓舅舅多注意身體。”
“哪裡哪裡,”走在祁钰身側的人忙作揖,笑得見牙不見眼,“二公子太客氣,奴才怎麼敢當,這都是奴才的本分罷了……”
話未說完,随着兩人逐漸走進,這人也看到了祁钰,頓時話音一滞,愣了下才略尴尬地轉向祁钰,“奴才見過大公子。”
祁钰眸光微動,在看到這人時正面便認出來這人是錢府錢大人身邊的人,不過錢府與他并無正面交集,祁钰對這人隻遠遠見過一次,而這人應當沒有見過他才對,能這麼快認出來,倒是有些眼力見。
李大人低着頭,心道傳聞果然不假,戍安侯府這兩兄弟還真是從相貌就截然不同。
兩人雖是同父異母的兄弟,可兩人的樣貌卻大多都是随母親,李大人雖沒見過離世的原配侯夫人,但是是見過戍安侯的,從樣貌上來說,祁钰是五官深邃,清冷俊逸,而祁铄則是完全相反的偏陰柔,這兩位公子都算是青出于藍勝于藍了。
祁铄這會兒也看到了祁钰,面上的笑容頓時收了回去,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行了個禮,“大哥。”
祁钰本就是路過,也無心同他們寒暄什麼,冷冷嗯了一聲便從兩人中間走過,繼續往後院去了。
祁钰一走祁铄就直起了身,盯着前面人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他這個大哥,永遠都裝着這麼一副高傲的樣子,自以為是,仿佛誰都不放在眼裡。
隻可惜今時不同往日了,想着阿娘同他說的話以及舅舅的來信,祁铄得意一笑,他倒要看看他這副樣子還能維持多久,總有一天,他要讓他知道跪下來的滋味兒。
另一邊的李大人也同樣看着祁钰離去的方向,祁铄側頭瞥見李大人若有所思的眼神,狀似随意地道:“李叔,你覺得我和我大哥比,如何?”
李大人猛然回神,見祁铄正笑看着他,頓時懊惱地低下頭,但祁铄卻并沒有轉移話題的意思,仿佛真想聽一聽他的看法。
李大人多少知道眼前這個小主子的心思,想了想,笑道:“公子問這話可就折煞奴才了,奴才這還是第一次見過大公子,哪裡就能有什麼看法?就算現在讓奴才說,左不過是聽過的外頭傳言罷了,依奴才看,那都是過去的事兒,到底如何,還是得看以後不是?”
“哈哈……”祁铄最喜歡别人捧,卻又不喜歡别人明着捧,這話算是說到了别人的心坎上,祁铄大笑,“李叔啊李叔,怪不得舅舅離不開你。”
祁铄高興了,笑着摟過李大人的肩膀,“這會兒天還早,我看李叔也别急着走,來,一起去我的院子裡坐坐,我也好久沒同李叔喝酒了,近來我又新得了幾個頂漂亮的小丫頭,李叔也瞧瞧可有喜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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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钰到了老夫人的禅院,甫一進門,便能聽到裡頭親熱的談笑聲。
祁老夫人和平夷侯府的紀老夫人正說着體己話,紀老夫人和祁老夫人原先年輕時就是自小認識的手帕交,即使後來嫁人了也一直沒斷了聯系,隻不過紀老太太身體不好,生下如今的平夷侯之後,便搬去了城外的山中别苑獨居靜養,很少回來。兩人自上次一别也有好幾年未見了,一見面便似有說不完的話。
紀淑怡乖巧地坐在旁邊陪着,時不時探頭往外頭看看,倒是第一個發現了走進來的祁钰。
一看到祁钰的身影,紀淑怡的眼睛便霎時亮了起來,立馬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喲,來了。”
祁老夫人緊接着也看到祁钰,站起來朝着祁钰招招手,“怎麼這會兒才過來,快來見過紀老夫人。”
祁钰躬身行禮,“孫兒給祖母請安,給紀老夫人請安。”随後目光轉向一旁的紀淑怡,祁钰客氣點頭。
紀淑怡嬌羞一笑,福了福身,“見過懷瑾哥哥。”
聽到這個與以往不同的稱呼,祁钰微皺了下眉,沒有說什麼。
“唉喲,幾年不見,你家大公子都長的這麼出色的模樣了。”紀老夫人經過幾年的休養,精神氣好了許多,這會兒也同樣上下打量過一番祁钰,笑得愈發和藹,“我來時便聽說了,如今京中的世家公子們,論才華能力首屈一指的就是你們家钰兒,阿素你可真是好福氣啊!”
阿素是祁老夫人的閨名,如今也就紀老夫人才會這樣稱呼了。
祁老夫人同樣笑的真心,“哪裡,不過是那些人胡傳罷了,依我說還是女孩兒好,和你們家淑怡一樣,貼心。”
說着,祁老太太轉向祁钰,“紀老夫人和淑怡今日是特意給我送鮮桃來的,淑怡知道我愛吃,特意去别苑摘了,一回來便給我送了來,到底還是這孩子這麼惦記我。”
“哪裡。”紀淑怡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夫人您從小疼我,淑怡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老夫人您不嫌棄淑怡這微末心意就好。”
話是同老夫人說的,但紀淑怡的眼神,卻自始至終都在祁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