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
祝餘從書中擡起頭看向站在他面前耷拉着腦袋的沈安喜。
除了夏日被拉長之外,沈安喜過來的腳步也被無限拉長,他不知道自己過來用了多久,隻知道他已經站在祝餘面前,然後吐出兩個字就不知道說什麼。
沈安喜低着頭去偷瞄祝餘的表情,看他還是一臉平淡沒有出現什麼不爽的表情,沈安喜悄悄放松自己的雙腿,讓它不在緊繃。
祝餘一句話又讓他繃緊自己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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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餘說:“有什麼事嘛?”
沈安喜眼神躲閃避免和祝餘撞上視線,他吞吞吐吐說:“我......過來找你......就是想問問......你怎麼不收錢啊。”
是沒看見還是忘記了?
沈安喜更傾向于後者,忘記收錢說明祝餘已經看到他的消息,沒有遺漏。
“你轉多了。”祝餘說:“那兩瓶飲料算是我請你,請的就是請的,不用和藥錢混在一起。”真要還飲料錢,那也應該還一瓶的錢。
原來是他看見消息,但是沒選擇回,沈安喜心情晴轉陰說:“那我重新轉你。”
他手機放在課桌裡沒帶在身上,沈安喜準備回自己的位置上拿手機。
祝餘将手裡的筆擱下說:“不用轉我。”
沈安喜的腿被祝餘這句話定格在原地。
看沈安喜不懂,祝餘說:“學校這邊會有報銷,所以不用轉我。”
沈安喜卻很迷糊,學校還有這好處?他怎麼沒聽說過。
沈安喜還想開口說話,餘光卻撇到教室前門有一道影子和腳步聲往這邊走,沈安喜快速說了一句話:“那我先謝謝班長了。”
他趁影子還沒露出頭跑回自己位置上坐着。
影子在他落座那一刻顯露出身體,是他們班的同學,他先是和祝餘打了聲招呼就坐到自己位置上寫着作業。
沈安喜太過瘦小,他把自己隐藏在像山一樣堆着的書後面,那個同學并沒有看見他。
沈安喜皮肉下的心髒混合外面的蟬叫極速跳動着,他剛才跑得快,那個人應該沒有看見他和祝餘說話吧?
沈安喜喜歡祝餘,準确來說是暗戀祝餘。
他和每一位暗戀者一樣,有時候祝餘不經意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能讓他歡喜一整天。
他不敢跟祝餘說話,怕自己跟他說話就能暴露自己的緊張,也生怕别人能看穿他對祝餘的心思。
隻敢遠遠看上一眼,一眼也足夠,或者跟在他身後走過他走過的路。
沈安喜沒有勇氣和祝餘交流,他是一名膽小的暗戀者。
那句班長,是他不知道鼓起多大的勇氣喊出來的,喊出來那一刻他又後悔,所以當做無事發生跑開。
至于他為什麼會喜歡上祝餘,沈安喜手指點在手機屏幕上,他解開密碼,屏保上赫然出現一張穿着白紫校服的背影。
那個初夏不算太悶熱,學校組織一場公益活動,讓高一學生到學校下方的濱江路掃清道路上的垃圾。
沈安喜高一上學期和祝餘不是一個班,是在高一下學期分班才在一個班級,班級裡的同學還不太熟悉,各自都帶着一份生疏的親熱感。
沈安喜被分配到鏟除淤泥這個工作,他蹲在用鵝卵石鋪成的道路,鵝卵石夾縫中留着很多青苔和腐敗的落葉,泥巴被曬幹很難弄除。
而且泥巴總是不聽話,他鏟了半天才鏟幹淨一點,旁邊的人已經弄好了大半幹淨地,隻有他還在原地急得面紅耳赤,又被太陽照射着臉上直接留下汗珠。
要是周圍人都弄完,就他一個人在這會很尴尬,沈安喜越心急,泥巴就越不聽話。
“用細一點東西沿着鵝卵石光滑的表面往下鏟會省力一點。”
沈安喜面前出現一團陰影,那陰影遮擋直射的陽光給沈安喜帶來微不足道的清涼,他擡起頭看着對他說話的人,是他們班的班長祝餘。
祝餘怕沈安喜找不到技巧給他示範了一遍,他手裡拿着細竹條,在縫隙裡鏟着,泥巴在他手下變得聽話輕輕一鏟就下來,鵝卵石上竟然還沒有沾染一點土。
“學會了嘛?”祝餘幫沈安喜鏟了一會土溫和問着。
沈安喜正對上祝餘看他的眼睛,淺棕色的瞳孔像向日葵一樣對人綻放着,讓人置身于一片向日葵花海中,溫暖又有朝陽。
沈安喜低着頭說:“學......學會了。”
“你就用這個工具吧,我去幫其他人。”祝餘将手裡的細竹條遞到沈安喜面前。
沈安喜接過細竹條說:“謝謝。”
“沒事。”祝餘站起身拿着旁邊的掃把轉身往後走。
沈安喜握着還帶有溫度的細竹條。
一個人什麼時候最能走進人心裡,就是在他有些無助時,像和風細雨,像如沐春風,像雪中送炭一樣走到他面前。
祝餘不經意間走進沈安喜心裡,至此揮之不去,随着時間移動越陷越深。
他蹲在地上看着背對他走着的祝餘,冒着不顧被繳手機的風險拍下一張少年穿着白紫校服行走在江邊榕樹下的照片。
當時已是黃昏,黃昏濃得像成熟過後的向日葵花心,行駛在嘉陵江上的船揉碎黃昏,江面被晚風吹過泛起漣漪。
少年的身影被橙色光斑籠罩,背挺直着往前走,是一種不動如山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