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擔憂望向床上的孩子,不知是誰要害他?竟如此煞費苦心。
“此毒雖烈,卻對常人無效。”岚姬幽幽道,“反倒是神仙妖魔,修為愈強,中毒愈深,毒發愈快。世間曾一度大肆捕殺影妖,就為了煉這毒。如今影妖一生藏于人心陰影裡,世間早已絕迹。”
中了影妖詛咒,慢慢會變得越來越嗜睡,毒發作後皮膚就會顯出黑紋,除此之外根本探不出異樣。
待黑色影毒爬滿全身,神鬼難逃一死。
我的心揪緊了。
“岚姬姐姐!”握住美人冰涼的手,顧不得冒犯了:“您一定知道有辦法救他的,是嗎?”
她看我一眼,古井無波。
“莫急。”
“自你遇見他,這是第幾日了?”
“第七……”
“七日才堪堪蔓延至心腑,怕是他全身的法力都用去抵毒了。隻是杯水車薪,一旦他法力不支,影毒頃刻就能取他性命。”
我想不到哪吒法力盡失的原因竟是這個。
“那……”
目光落在床榻熟睡的孩子臉上。他表情安靜乖甯,一派稚童天真。
難道我要眼看着他死去嗎?
……不。
哪怕無力而為,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
(二十七)
“岚姬姐姐。”
我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塌旁靜立的美麗女子。
她回應了我一聲歎息。
“影妖毒煉于烈火,解毒就需以極寒相克。最重要的是,要龍身上一樣東西做引……杜若,憑你是救不了他的。”
聽得這苛刻的解毒條件,我的心也跟着沉到了龍宮海底。
龍——
那是妖族的至尊,千年前天庭清剿天地間為禍的妖魔,龍族隕落的隕落,鎮壓的鎮壓,歸降的歸降。而今,世間早已找不到龍的蹤影了。百年來我遊曆多地,聽傳聞說幸存龍族被鎖于東海深淵,其餘便再無龍族相關的線索了。
況且就算龍沒有消失,以我之能,又如何能做到擒龍取藥?
身體像被一下子抽幹了力氣,我無力坐在塌上,心裡提前難過了起來。
……
等等,好像遺漏了什麼。
忽然我想到:“他是仙家弟子,若我立刻送他回家,興許他的師長能有辦法。”
“那他家住何處?”岚姬淡淡地問。
“陳塘關……”我底氣不足。
“從青城到陳塘關,最快的馬也要跑十天。可我看他的狀态,最多隻能撐住三天而已。”
“……”
那怎麼辦!!!
我内心抱頭咆哮,頭痛欲裂,路都被堵死了,難道真要我眼睜睜看着這孩子在睡夢裡經受影妖詛咒痛苦死去?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我的醫者仁心會痛死的!絕對會的!我敢保證我要是不作為的話我師父都會踹開棺材闆從墳墓裡跳出來拿雞毛撣子抽我的!
我哭喪着臉。
哪吒此刻分明還好好躺在身後呼呼大睡,我卻表現得好像他已經入土了一樣。
岚姬姐姐都看不下去了,伸手摸摸我的腦袋瓜,安慰說也不是沒有辦法。
我眼睛蓦地亮了。
(二十八)
青城往西四百裡,有座奇山名為泠幽。
岚姬姐姐告訴我這泠幽山上,有一座萬年寒潭,寒潭邊生有仙草無憂,它能封住影毒十天不讓其蔓延。我必須要在三天内将仙草帶回來。時間緊迫,我不敢耽擱,當即便出發前往泠幽山。
出樓過橋,我牽馬直往城外趕去。
在人來人往的街道,與一個全身籠罩在白袍裡的少年擦肩而過。
啪的一聲微不可聞輕響。
“姑娘!”
身後傳來清朗的少年聲音。
我沒有在意,心裡想着的全是四百裡外的仙草,旁的事都入不了耳也進不了眼,直到那人擋在身前,才讓我堪堪止步。
“失禮了。”他全身隻一雙眼睛露在外頭,是淺淺的藍色,溫潤得像晴空下的愛琴海,“不知這可是姑娘的物什?”
他遞上來一隻素色荷包,我臉色微變,一摸腰際,果然沒了。
這包裡放着「愛」的瓷瓶,是我生存的根本。我趕緊接過并道謝,并表示此恩情一定會報,但我有要事在身不便多言,所以來日公子若有事請去百花樓告知,現在我就先走一步拜拜。
說完我揚塵而去,連那白袍人後來說了什麼都沒聽進去。
嗯,好像有點逃避責任的意思。
但我現在也顧不得了。
……
白袍少年站在岸邊,隔河望向對岸的那座精美樓閣,樓上的倚欄而立的年輕女子看見了他,隔着老遠送來一波濃情蜜意,煞是漾人。
藏在帽檐下的如玉面龐頓時浮上些許難以言說的神色。
他背身走遠了,而後攤開手掌,掌心有隻袖珍的粉皮小豬,靈活靈現,還啪打着耳朵浮空幾寸,竟是隻活物。
少年垂額和它悄聲說話。
“風火輪,你确定哪吒他……就在這花、花樓裡?”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