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能不能問一下……那個人是誰呢？”

“問了你也不知道。”

……

于是天就這麼被聊死了。

我往山上走了許久，終于抵不住疲憊，扶着樹木喘息，這才有閑心發現，原本緊跟身後的道士不知哪去了，四周都是樹，林間泛起了淡淡的霧氣，溫度似乎也降了許多。

确定這霧不是帶毒的瘴氣後，我暫且放了心，隻是我在這山裡兜兜轉轉，卻找不着那座寒潭，又生起焦慮。

這白霧雖無毒，卻也遮蔽視線，休息過後我繼續往山上爬，卻不想那霧氣越聚越濃，也越來越冷。我雖是妖，但也是不抗凍的花妖啊，傾霄所有的微薄妖力根本不足以禦寒，我陷在霧裡，瑟瑟發抖，心想要是來之前多穿兩件襖子就好了。

凍得狠了，腦袋反而空前清明。我想既然是萬年的寒潭，那往越冷的方向走，走到盡頭……就是目的地了。

（三十二）

半月前，哪吒為追一貪财愛寶的妖盜風吼怪，往西南方向縱行三千裡，至今未歸。

本以為是那妖怪狡猾難纏，詭計多端，哪吒多耽擱了些功夫，卻不想幾日前意外被敖丙給逮到了，一頓收拾後風吼怪乖乖說出實情，原來它知自己在哪吒手下定無活路，就想了個陰損招，拿以前不知哪偷來的影毒暗算了李三公子，趁哪吒毒發之際逃之夭夭，還賊心不死順走了法寶，隻餘乾坤圈無口訣拿不走才作罷。

敖丙心思純善，但對這膽敢害他好友的妖孽可沒手軟，一衆冰棱穿刺送它早登極樂去，接着便拿哪吒法寶，趕緊四處找人。

于是他就被風火輪一路引來了青城，最後站在百花樓前。

敖丙：“……”

想象過好幾種重逢畫面，卻怎麼也沒想過，竟會是這樣的光景。

一時間敖丙對哪吒的擔憂都沖淡幾分。

再三與風火輪确認，它家主人的氣息就紮根在這樓裡，敖丙隻好接受事實。化形術上身，變作普通凡人男子模樣，去探一探那百花樓，最好是找到哪吒立刻就走。

然而事與願違。

敖丙說自己來尋人，被他搭話的姑娘嬌笑兩聲，問他找的是樓裡哪朵花兒？報上名來，即刻叫人。

“啊，不是……我是來找我的朋友的。”

接着他說了哪吒的外貌特點，那姑娘聽後卻笑得花枝亂顫，道如此俊朗的少年郎，她看一眼便不會忘卻。隻是可惜，百花樓内沒有這樣的一位客人。

敖丙犯了難，忽地記起街上遇到的那位姑娘，抱着且試一番的想法形容了杜若的長相。

花樓姑娘不知何時止了笑，手撚團扇遮住半張臉，隻露一雙風情萬種的眼睛在外頭，微垂眼簾掩住眸子微漾神色。

“照你所說，這位要找的姑娘也是貌美傾城。但她并非這百花樓内花兒，公子來錯地方了。”

“可那位姑娘确實說的百花樓……”

敖丙話未說完便被打斷，原本還熱情想邀他進樓的姑娘這會兒神色冷淡，話語間已有逐客之意。敖丙心知自己不能與凡人動武，隻得悻悻告退，再想新的對策。

他本想等夜半三更了再來悄然潛入，卻不想百花樓夜裡笙歌，燈火通明，比白日裡還熱鬧十分。

敖丙隔水望向那樓，仍能清楚聽到期間男女的歡聲笑語，一時間羞意上湧，連那橋都沒鼓起勇氣踏過，更别說夜探一事了。

再問風火輪，它依舊牢牢指向百花樓，萬分笃定主人就在裡面。

敖丙心裡那叫個糾結啊。

再一想哪吒身中劇毒，法力盡失，但怎會跑去百花樓這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

好生奇怪。

這裡面定然有大問題。

可問題再大，他進不去百花樓，找不到好友也沒用。

敖丙繞着百花樓遠遠觀察，次日又變換了新的模樣前去試探，這次樓進是進了，但他卻感應不到哪吒的氣息，像陷進了迷宮裡般。

冥冥中他感覺自己已經離好友很近了，偏生隔着重重的迷霧，拂不去也撥不開。奇哉怪也。

好不容易出了百花樓，敖丙心中疑慮反而更深，他确信這樓裡定有乾坤，卻找不着門路破解謎題，隻能在門外急得團團轉。

然而就是這時候，夕陽西下，黃昏逢魔。

敖丙察覺到河對岸的百花樓氣場有一瞬間的變化。他顧不得走橋，直接踏水凝冰過河，一躍上岸時卻發現失蹤十幾天的朋友好端端站在面前，隻不過是幼童體型的。

“哪吒！”敖丙又驚又喜。

然而哪吒卻隻是擡頭看他一眼，又垂了腦袋，表情看起來既不甘願，又十足的凝重。

（三十三）

他醒來的時候，就在百花樓内。

然而立在床榻旁的女子，卻不是杜若，而是别的傾霄之花。

哪吒認得她，“你就是那個什麼，岚姬？”

女子微笑颔首。

她真的很美很美，皮膚很白，白得微微能盈透出光，五官無一處不精緻美好，仿佛神将這世間十分的美麗都給了她九分，剩下那一分勻予天下人随便長長就行。岚姬美得驚心動魄，也美得令人心碎，眼睛淡漠沉寂一片，微笑裡藏着哀傷。

哪吒覺得她美則美矣，卻少了點什麼，不比杜若。整個百花樓于他都沒有吸引力。

“我也知道你呀。”岚姬說，“李哪吒，陳塘關李靖之子，天尊門徒，魔丸轉世。你降妖除魔狠絕之名響冠妖界，大家都怕你怕的要死。”

“淨在那扯謊。”

哪吒對這話嗤之以鼻，半分都不信。進樓時那群花妖對他上下其手，哪裡像個在怕的樣子？更别提總在戲弄他的杜若了。

他自顧跳下床榻，房間裡外都環顧一番，沒見着熟悉的身影。

“找杜若那孩子麼？她為你采藥去了。”

岚姬款步跟在他身後，不疾不徐。

哪吒這才記起來自己身上的異樣，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哦！黑色紋路爬滿他左上身，整條左手就剩半截小臂和手掌未被侵占。揮舞起左手，他發現自己不怎麼使得上力氣了。

“吓！這到底是什麼鬼東西！”

“影妖的詛咒。”

岚姬走過他身旁，聲音冷而清幽。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