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暗暗運氣在右手,腕骨登時疼痛難耐,已提不起一點力氣來。
“我武功不如你,既不願和你比試,也不敢和你為難。你的同伴還給你,若是沒有其他吩咐,小女子就先告辭了!”
說罷便施展輕功,足下連點,藏在林葉間,遠遁而去。
“站住。”
謝椒想扣下人逼問出時弛城的端倪,上前追了幾步,心中又念及李泉的傷勢,隻能折返。
李泉倒在地上,口中鮮血淋漓,意識尚清醒。謝椒将其扶至一顆樹下,急點他胸上大穴,見其依舊嘔血不止,便注入一道真氣在他體内,替他護住心脈。李泉的内息已全然紊亂,真氣在肺腑間四處亂竄,使得他氣海翻湧,血液逆行。
“放松,不要提氣對抗。”
謝椒一掌拍在他的肩頭,将自身内力徐徐輸送入體,強逼他真氣複位,既而引着繞行了一個大周天,确定循環無暢,才退将出來。李泉力竭般仰頭靠在樹上,胸膛起伏,喘息着。
謝椒心下思忖,這女子最後出的是什麼招,竟能引得人真氣失控?她回憶起啞女最後拂面的手勢,以及那聲隐隐約約的鈴聲,心中閃過一個念頭。
“金鈴?”謝椒道:“那啞女手上的金鈴镯是否有古怪?”
李泉此時無法說話,艱難地點頭。
謝椒聽說西域有這樣一門武功,以鈴聲引人發狂,擾亂武者内息,不知和啞女用的是否同宗同源。隻是西域門派怎麼會步履中原?他們來此意欲何為?和李廣侯稱王又有什麼牽扯?
千頭萬緒,難以厘清。
謝椒不再多想,對李泉道:“你暫時不要運功,我先帶你去找醫者。”她撿起那枚斷舌,猶豫片刻,還是塞進了李泉腰間,“你先拿着,萬一還可以接上。”
斷舌沒能接上,時弛的醫者隻是個普通人,沒有這種回春妙手的本事,反被二人的煞氣駭了一跳。
他看了傷口,哆哆嗦嗦道:“斷口還在滲血,得用針線縫上。”似乎是怕兩人遷怒于他。
謝椒道:“縫吧。”
李泉饒是竭力忍耐,依舊不自控地躲閃。謝椒上前按住他,探進他齒關,将人壓死了,才粗糙地把傷縫了。
醫者收針之時,不僅李泉嘴裡全是血沫,謝椒手上都沾上了大片血漬。
李泉面色蒼白,額上冷汗涔涔,應是把這一整年的汗都在今日淌盡了,他看着眼前女子一言不發地将手擦淨,很虛弱地低下頭。
謝椒将一張白紙橫在他眼前,旁邊放着一隻毛筆,這是她在支使醫者去煮藥之前請他拿來的。
“你想說什麼就寫下來。”
李泉提筆寫道:“多謝救我。”
謝椒面不改色:“别再惹是生非,就是謝我了。時弛不是菰城,回你爹那再行招搖之事。”
李泉臉上頓時顯出幾分薄怒,然而襯着這蒼白面色,顯得毫無震懾之力。他自己氣了一會兒,又冷靜下來,在紙上寫道:“不會了。”
謝椒看見這少年人又顯出惆怅,似乎是念及自己的傷,以後都不能正常說話,便似被打蔫兒似的垂頭喪氣起來,往日的嚣張氣焰蕩然無存。
然而謝椒面色如常,對此全做不知。
醫者适時扣門,将藥送來。謝椒将藥碗往他面前一推:“把藥喝了,我們得快些去和齊永他們會和。”
李泉幾口喝下,随謝椒一道返回客棧,這時距離他們離開已足有兩個半時辰。
客棧空無一人!
不僅他們六個不翼而飛,原先的小二店家也了無蹤迹,堪稱人去樓空。
若是隻有齊永幾人不見,尚可用他們遇到線索不告而别來搪塞,店家也不見蹤影,就超出正常範圍了。很大可能是遇上了極為棘手的對手,是什麼人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将六位上流武者悉數帶走?
想到此前那位挑釁的啞女,她的出現和舉動現在想來實在太過蹊跷了,更像是有意把他們幾人拆散開來,再分别擊潰。
謝椒這般想着,看見李泉的臉色也蓦然變化,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露出難堪又羞愧的神色。
桌上的飯菜還未收起,散亂地擺着,有幾隻碗被掃落在地,碎成幾片。杯盤交錯間,有一支銀簪突兀地出現。那是啞女之前試毒留在這裡未帶走的。
謝椒上前拾起,微微皺眉,再次探向桌上的白尾。
雪白的簪尖漸漸浮起一點墨黑。
有毒!
她摸索了一下簪子,頂端的珠子可以卸下,内裡是中空的,還殘存着些許白色粉末。她倒出來一點,用指點撚了撚,不是常見的幾種毒藥。
試完毒又給人下毒,還能下得這般神不知鬼不覺。算準了衆人不會會對剛驗過的飯菜心存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