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月,除了披挂棨戟色帶的姚兵,也有自稱誤入青薇山受困之人,有的身懷武藝,有的目不識丁,還有說是其他門派受了官府威逼向我宮求援的,但大多都是姚覺派來尋找解陣之法的。”明帆平穩的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劃過,“我和諸位前輩義士僅有一面之緣,該如何知道你們之中是否有姚……”他話音戛然而止,雙眼突然一震,感覺到一陣眩暈,仿佛大腦遽然被白光所填滿。很輕微的铮的一聲,僅僅隻有一瞬,他又清醒過來,然而臉上平穩的神情卻裂開了一道縫隙:
他看見謝椒的素衣點上朱紅,一把刀刺入她的後背,拿着刀的人的手正微微顫抖,臉上也是驚懼而茫然的表情。見此變故,周遭已有人驚呼一聲。謝椒臉上也露出疑惑,旋即一掌蓋在關元義肩頭,将人打出三步遠,将刀拔了出來。
那刀不過一尺餘長,是小五随意丢在地上的,不知何時被關元義撿去了。
李泉頰邊也沾上了幾點,僵立在原地。齊永先一步将關元義托住,沒讓人砸在地上,然而人已經昏了過去。
李泉又滞澀着去看謝椒,她身邊守着方佩,方佩替她察看了傷勢。“離後心一寸有餘,但很深。”謝椒自顧自點穴,将身上布料撕下将胸肩處紮緊,才看向關、齊二人,雙眉輕蹙,仿佛思索一般。
“是不是他!”人群裡出現一聲驚呼,“方才不是正在找渾水摸魚的姚兵嗎?這就不找到了?”
明帆有些愕然,聽那人又道:“他聽見我們的談話,自知奸計敗露,且本就時日無多,索性魚死網破,為南廣侯盡忠。”
“我聽說有的人死之前有一段回光返照的時辰,元氣勝過谷氣,能暫時祛除體内傷病,否則他從來時就一副病恹恹的快死的樣子,怎麼能突然奪刀殺人呢?”
“不錯,我看現在就該了結這個奸細性命,我們也好繼續上山。”
齊永忙着為關元義輸送内力,此時才擡頭冷笑道:“我的兄弟還沒死呢,諸位連他埋在哪裡都想好了?”
“你竟然替一個逞兇殺人者說話,安知你是不是他的同謀?”
齊永道:“大家在江湖上也是有名号的人,也貪生怕死到這種境地嗎?我與元義相識十數載,他絕不會無故傷人,等他醒來,我自會向他問清緣故。”他說着深深地看了一眼謝椒,眼神明顯帶了審視和警惕,“也會給謝姑娘一個交代。”
方佩稍微偏了偏方向,仿佛将坐着療傷的謝椒籠罩在身下。空氣中無形凝結了層霜似的,趙儀站得離謝椒近了一點,眼睛也盯着齊永,緩緩道:“事情還沒有厘清,大家不要傷了和氣。”
此前那人依舊在大聲争辯:“什麼和氣?都動刀殺人了還講什麼和氣?”
小五站在中間,顯然有些無措:“要不我們還是等關兄弟醒了,問清楚再做打算吧。”說罷又朝謝椒處望了一眼。
謝椒擡起眼:“不必等。”恍如未見齊永鋒利的目光如刀一般向他射來,用下巴點了點他膝上的人,“再等下去,也不會等到交代,隻能等到一具屍體。他受了我一掌,傷上加傷,若再得不到救治,就要死了。”
衆人又把目光移向明帆,如今能得救的地方,不就隻剩下青薇宮了嗎?衆人切切察察片刻,無一人再提什麼奸細之類的話語,反而殷切地等着明帆的反應:“明少俠,你是青薇宮高足,還請你做個決斷吧。”
明帆尚在猶疑,衆人又道:“是啊是啊,謝姑娘的傷勢也不能拖了。”
小五露出一點不忍心,抽了短刀在手裡:“大家何必強人所難,扪心自問,若換了諸位前輩,就能置師門的安危于不顧嗎?反正我是做不到,也不欲強施于人。我們的軟筋散也解得差不多了,索性現在下山,和他們一決生死,能殺一個姚兵也是替我們的兄弟姊妹報仇雪恨了!”
大家聽他一番慷慨之詞,紛紛垂首低眉,也有些赧然。傅望津先站出來道:“好。”随後燕雙也跟着道:“好。”過了半晌,那咄咄逼人的男子一言不發,卻拱拱手,站到了文小五身邊。
大家正要往山下去,卻聽明帆的聲音響起。
“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