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成了一灘人嫌狗憎的醜八泥。
“慕恒!”
看到出手者的瞬間,楚逸眼睛都亮了。他攬着酒壇跑過去,晃蕩出溪水清靈的聲音,欣喜道:“你回來了?”
酒醉之下,楚逸的眼神實在太過純澈,像隻不經世事的貓咪,望着他眨巴眨巴。
慕恒的心可恥地動了下。
這和冷着臉要殺人的楚逾白,真的是一個人嗎?
來之前堅定的殺心忽然有了些許松動。
他艱難地嗯了聲,旋即抑制住緊張的心跳,轉身對浪蕩子冷聲道:“滾。”
浪蕩子連滾帶爬竄起來,扶着腰滾得一聲不吭。
醉酒的人總是記性不好的。
楚逸很快忘了剛剛的浪蕩子,搖搖晃晃發出了邀請:“來,一起喝酒。”
他臉揚得幅度剛好在慕恒眼下,帶過一陣冰過的茉莉花香,就那麼掃過慕恒鼻尖。
那樣清冷的人,聞起來竟有這樣精巧的香氣。
大魔頭隻垂首看了一眼,很快轉過頭去。
“師尊,我、我不會喝酒。”魔頭帶了點結巴道。
楚逸哪裡肯放過他,酒醉中放肆許多,甚至帶了些撒嬌:“來嘛。”
冰泉似的聲線分明寒得像玉石,可加上楚逸含了撒嬌的軟若語氣,便能像酒似的惹人醉。
慕恒耳垂紅了。
難道楚逾白真不知道,他用這樣一張臉是能殺人的嗎?
那雙捏了壇酒的手已經擺在他嘴邊了。籠袖未能蓋全,露出一節玉似的腕骨,映在壇中清列的酒上,正對着慕恒的眼睛。
楚逸軟聲道:“喝。”
慕恒鬼使神差地喝了。
楚逸遞一壇,他就喝一壇,也一直沒用内力化去酒勁。喝到最後,他的臉也紅了,但還沒醉,便紅着臉安靜地聽楚逸講醉話。
“我真的好信任他,當他是我在這裡的知己…他,他怎麼能騙我呢?”
楚逸嘟囔了兩句,又去拿酒。
慕恒按住他。
“别喝了。”
楚逸擡眼瞪他。隻不過他紅着眼睛,看起來很沒有威懾力。
“怎麼能騙我呢…”
慕恒打酒的手一抖。
他沒說什麼,隻是端起酒壇,一仰而盡。
“還好…”
“還好什麼?”
楚逸趴在桌上,長發散下,聲線都模糊了,酡紅的臉漂亮的如同薄柿,秋水兒一樣。
他喃喃道:“還好不是小慕恒。”
慕恒蓦地一顫。
楚逸又開始數:“也不是大嗓門,陰陽兄,不是悶悶頭。”
慕恒:“…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楚逸不願講,于是開始耍賴:“就是他們三個嘛。”
慕恒想了想,明白了,然後失笑道。
“怎麼還給别人起外号。”
楚逸眼睛都快睜不開了,還在回他:“因為我喜歡他們。”
喜歡他們。
慕恒蓦地一頓,幾乎是咬着牙問了出來:“那為什麼隻叫我名字。”
“為什麼…”
“為什麼隻叫你名字…你是…”
楚逸有些迷糊,一時沒認清眼前是誰。眯着眼睛瞧了半天,才慢慢道:“因為你名字好聽。而且…”
慕恒豎起耳朵去聽。
“而且給徒弟起外号,會顯得、顯得我這個師尊很不正經。”
慕恒笑了,心道你現在就挺不正經的。
拉自己徒弟去喝酒,像是不正經師尊幹出來的事。
酒都被慕恒喝完了,楚逸拿不到酒喝,隻好去抓酒菜吃。他徐徐張手,眼見就要抓到油了。
慕恒歎了口氣,先是按住他的手,然後伸筷子夾了菜去喂他。
“張嘴。”
楚逸乖巧地張了。
現在倒是聽話。
慕恒挽了挽袖子,一筷子一筷子去喂他。
他如果一直這樣就好了。
在一夾一喂的過程中,殺心漸漸磨滅,到最後一點不剩。
楚逾白心氣高,是真的厭惡被欺騙吧。
可拜他為師這事,我沒有騙他。
慕恒心道。
天下人從不知魔尊姓慕名恒,各個都喊他魔頭,因而才能大大方方告訴楚逾白真名。
遇到他的時候,不論是名字還是修為,都是真的。
隻有魔尊的身份沒有告知,可楚逾白也沒問過。
吃飽喝足後,楚逸開始犯困了。
他晃了晃頭,感覺眼前出現了無數個星星。
“好漂亮,星星好漂亮……”楚逸昏昏沉沉,下意識伸手去抓。
然後被一道如雷貫耳的聲音吓得縮回了手。
“你在幹什麼!”
不遠處,尉遲舟怒氣沖沖地走過來,一掌推開了慕恒,把楚逸護在懷裡:“你是誰,怎麼敢對我師尊不敬!”
慕恒:“?”
楚逾白什麼時候收了新徒弟?
還是透着股騷氣的花紅狐狸。
他才離開這麼短時間,楚逾白就急不可耐了。
“放手。”慕恒面色不變,冷冷道。
尉遲舟偏不。
暗湧的情緒漸漸化作潮水,驚濤駭浪般席卷而出,漸漸吞噬了慕恒的理智,駭人的魔氣由隐到現,幾乎就要崩洩而出。
就在這時,楚逸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渾渾向上張望,睫毛迷茫地扇了扇,在看清眼前人的那一刻猛地掙脫開來。
“放開我!”
甩開慕容舒後,楚逸搖搖晃晃往慕恒身邊走,然後一把抓住徒弟的手,喃喃道:“你真好看…”
慕恒:“…”
慕恒被扯了個措手不及,待反應過來時,即将洶湧而出的魔氣驟然消失,留下的隻有一個醉了的仙君和一個昏了頭的魔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