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裡窗簾緊閉,隻有一盞昏黃的床頭燈亮着。
洛廷骁蜷縮在大床中央,平日裡總是梳得一絲不苟的黑發此刻淩亂地貼在額前,顯得異常柔軟。
他雙頰泛着不正常的潮紅,嘴唇幹裂起皮。
“廷骁?”段木冉走過去,輕聲喚道,伸手觸碰他的額頭,立刻被那滾燙的溫度吓了一跳。
洛廷骁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
他睜開眼,目光渙散地在她臉上遊移。
“冉冉,”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你來了……”
段木冉想抽回手,卻被他更緊地握住。
洛廷骁的手心燙得像塊烙鐵,灼得她皮膚發疼。
“我給你帶了藥,”她盡量保持語調平穩,“先量體溫好嗎?”
洛廷骁卻像沒聽見似的,自顧自地開始說話:“記得高中的時候,我打球扭傷腳,你也是這樣,偷偷來醫務室看我。”
段木冉的手頓住了。
那是他們剛在一起沒多久,洛廷骁在體育課上受傷,她翹了最後一節自習課,去醫務室找他。
當時洛廷骁也是這樣,緊緊抓着她的手不放。
很幼稚。
“你記錯了,”她輕聲反駁,“是你偷偷來看我,當時我感冒請假在家裡。”
洛廷骁突然笑了,那個笑容讓他看起來像個得逞的少年:“你記得,你明明都記得……”
段木冉這才意識到自己上了當。
她想生氣,卻在對上洛廷骁濕潤的眼睛時心軟了。
病中的他褪去了所有僞裝,露出内裡那個她曾經深愛的少年模樣。
“吃藥。”她闆着臉遞過藥片和水杯。
洛廷骁乖乖吞下藥片,在段木冉轉身放杯子時,突然從背後抱住她。
他的臉貼在她背上,滾燙的呼吸透過單薄的衣料灼燒着她的皮膚。
“對不起。”他的聲音悶悶的。
段木冉僵在原地。
她感到一陣酸楚從胸口蔓延至眼眶,眨了眨眼,不讓淚水落下。
“别說這些了,”她試圖掙脫,“你燒糊塗了。”
“我沒有,”洛廷骁的聲音帶着病中特有的軟糯,像隻委屈的大型犬,“我知道你恨我。”
段木冉終于轉過身,正對上洛廷骁通紅的眼睛。
他看起來糟糕極了。
頭發汗濕,嘴唇幹裂,卻固執地盯着她,仿佛她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我不恨你,”她聽見自己說,“我隻是沒辦法面對你了。”
洛廷骁的眼圈更紅了。
他低下頭,額頭抵在段木冉肩上:“給我一次機會,就一次……”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了含糊不清的呓語。
段木冉這才發現他又昏睡過去,隻是雙手依舊死死攥着她的衣角,像是怕一松開她就會消失。
段木冉輕輕撫平洛廷骁緊皺的眉頭,看着他因高燒而泛紅的臉頰。
這一刻的他如此脆弱,如此真實。
她沉默了很久,終于輕歎一聲,将他放好,又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的另一側。
洛廷骁在睡夢中立刻靠過來,本能地尋找熱源,将頭埋在她頸窩處。
他呼出的熱氣拂過她的鎖骨,帶着熟悉的氣息。
段木冉僵着身體不敢動,直到确認洛廷骁睡熟後才慢慢放松。
洛廷骁在夢中咕哝了一聲,無意識地收緊手臂。
段木冉不再說話,隻是輕輕拍着他的背,像安撫一個做噩夢的孩子。
段木冉望着天花闆,思緒飄回高中時代。
洛廷骁在操場邊等她下課,洛廷骁給她送熱奶茶,洛廷骁在畢業典禮上偷偷牽她的手……那些被她刻意遺忘的片段,此刻全部鮮活起來。
她側過頭,看着洛廷骁沉靜的睡顔。
他看起來年輕了許多,幾乎與校園裡那個追着她喊“冉冉”的少年重合。
段木冉鬼使神差地湊近,在他發燙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輕的吻。
“廷骁,”她極輕地說,“醒來之後,開心一點吧。”
不知過了多久,段木冉也迷迷糊糊睡去。
再醒來時,她發現自己被洛廷骁整個圈在懷裡。
他已經醒了,正用那雙恢複清明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早安,”洛廷骁的聲音還有些沙啞,卻帶着掩不住的歡喜,“或者說,午安?”
段木冉這才發現窗外已是日上三竿。
她下意識想逃,卻被洛廷骁輕輕按住。
“别走,”他小聲請求,他捏住她的手,“就再陪我一會兒……”
他看起來憔悴卻滿足,嘴角挂着一個小小的、讨好的微笑。
這個笑容讓段木冉想起高中時,每次惹她生氣後,洛廷骁都會這樣笑着求原諒。
她沉默了片刻,最終沒有抽回手。
洛廷骁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他不敢有大動作,隻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些,仿佛握住了失而複得的珍寶。
“餓了嗎?”段木冉輕聲問,“我去給你煮點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