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玄武秘境弟子死訊傳遍青冥仙門。
弟子們在玄武秘境入口的山澗支了個小型祭台,上面刻着遇害弟子們的姓名,放着一些生前之物,狹窄的山澗頓時凄凄慘慘戚戚。
松聲聽聞之後,記起那名最初牽起她手的少女,想來祭奠一二,弟子們紛紛側目,在背後悄悄議論。
“這次的秘境這麼兇險?隻有夢沉峰的松聲師姐活下來了?”
“我聽說她可不是什麼好人呐,喬師妹知道吧,那個被寒月峰寵着長大,善良又溫柔的小師妹,将自己的秘境名額讓給她尋機緣,結果被倒打一耙,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寒月峰嚴防松聲師姐,我懷疑是她對喬師妹動了殺心呢,金丹巅峰我們可打不過,我們都離她遠點,小心着點。”
“真可惜,寒月峰還有個小師弟落在了她的手中,這根本就是人質啊!”
此等悄悄議論與當面并無差别,看來在喬洛芷光輝又燦爛的洗白系統加持下,她已經拿穩了萬人嫌的反派劇本。
這些弟子說到做到,讓出了一條道,阿舟經過時十分不滿,吹了一口寒氣,吹得他們背心直發毛。
他又怕這些話入了松聲的心,忐忑道:“這些人說的都是假話,你不是這樣的人!”
松聲面不改色從人群之中穿過,給那位少女獻上了一朵小白花:“他們沒說錯,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不怕被議論。”
阿舟小聲嘀咕:“起碼我不是你的人質。”
一個認識草澤玄武,毫不猶豫自爆金丹,又身懷絕世法器之人,起碼不是紙片人炮灰。
松聲睨了他一眼:“對,你與我并無關系,你想做什麼,你自己心裡有數,咱倆各不妨礙。”
阿舟沉默。
衆多石刻中,阿舟的名字刻在角落,旁邊放了一塊被曬化的糖,黏答答地糊住了本就刻得很淺的名字。
她回頭問阿舟:“看見自己的……這個應該是衣冠冢吧,你有什麼想法?”
阿舟小心翼翼瞄她,呼了口氣:“我感到很欣慰,我那救命恩人曾和我說,死後若有人還記得我的名字,哪怕身死魂消也不枉白來一遭。”
因着阿舟魂魄仍在蘊靈珏,所依存靈力全部來源于她,阿舟在她眼中是一個微弱的實體,似乎隻有她能看見。
松聲為保萬全,翻了古書為他多加了一道隐身咒,故而沒人看見阿舟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外衫,跟在松聲身後,像一隻背後靈。
他在寒月峰離群索居,有些潔癖,原本想穿一身素白,被松聲嚴詞拒絕,此時雪白的脖頸沒入玄色衣衫,更襯白得觸目驚心。
簡直是鬼裡鬼氣。
松聲聽着泠泠山泉水,閑庭信步問:“你這樣跟着我不是事,我們畢竟不是一個山頭的,何況男女有别,你要怎樣才能養回肉身?”
阿舟蕩了蕩輕飄飄的衣袖:“需要很多很多的靈力。”
松聲一頓,緩緩問:“會影響我變強嗎?”隻有變強才能完成這個難度加倍的任務啊!
阿舟愣愣地看見松聲抓緊蘊靈珏,等着他的回答來決定扯與不扯。
他突然意識到這是送命題,忙道:“不影響不影響,裡面的那道靈力夠用了。”
松聲将手放下,狀似無意撿起之前的話頭:“昨天忘了問,你的救命恩人是誰?”
他的救命恩人是天道禁忌,沒有人能說出她的名字。
他不行,喬洛芷也不行。
阿舟眨着眼睛偷瞄着松聲。
松聲看他的樣子,心知很難問出什麼了,換了個法子問:“那人還活着嗎?”
阿舟這次堅定道:“還活着!”
他牽着松聲的衣袖,又問道:“送我糖的那個人,我們能去見見她嗎?”
沿着溪水往下一直走,便是百木峰的弟子院。柳夢袖門下弟子修習較為繁雜,禦獸、丹修、陣修等,不一而足。
在弟子院最偏僻寂靜的一處,有一名小弟子端坐在竹林裡,銅錢一撒,反複六次,她掐算卦數,歎了口氣:“看來這幾日不宜出門啊。”
過了一會兒,她又興奮起來:“但是有貴人将至!”
阿舟道:“她叫容小揚,是一名卦修,如果說誰還會記得我,就隻有她了。”
松聲觀察着容小楊,毫不猶豫道:“她起的是六爻,以卦入道之人需極其純淨的神思,不常見啊。”
說完,她微怔,這個結論下得過于平順了。
阿舟與她并行,仿若一縷缥缈的霧氣,輕輕笑道:“能得你這番評價,是她之幸。”
容小楊看見石徑上站着一名昳麗女子,一根檀木钗簡單挽着發,頸上挂着一枚漂亮的玉珏,再無任何墜飾,素雅柔和,與師父柳夢袖一樣好看。
她激動地揮手:“貴人!是貴人來找我了嗎!”
阿舟失笑,松聲緩步走去,回應道:“不是貴人,是你的松聲師姐,我來找你蔔一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