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夢沉峰時,已近深夜。
松聲倚靠着軟枕,裴雲晝落在她的視線裡,整個人安靜如玉雕般,望着不停跳動的燭火良久,不知道在想什麼。
如此漂亮的小師弟,竟然和她一樣也是炮灰,簡直天理難容。
松聲歎氣。
裴雲晝聽見她的聲音,如夢乍回,坐在床頭關切道:“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松聲往旁邊側了側,小幅度動了動四肢:“你養魂的時候可以住在蘊靈珏裡,但是現在你這麼大個活人,我該安排你去哪裡睡好呢?”
裴雲晝抿緊唇線,她今日帶着花香的極淺一吻留下灼燒般的熱感,現在還未散去。
他彎腰撿起滑落在地上的毛毯,揪着兔絨邊角猶豫了一會兒:“你今天……真的不後悔嗎?”
無人看顧的火苗燒盡燭芯,爆出燈花,啪的一下熄滅了。
原來他一個人呆呆地看了許久燭光是在琢磨這些,表面上說脫就脫,居然是一個純情的小師弟。
窗前月色幽幽照進室内,松聲坐在琉璃色月光裡握住了他的手腕,甲尖嵌在一團暖玉裡:“我為什麼要後悔,反而是你,脈搏跳得好快。”
裴雲晝将她的手輕輕推進毛毯裡,低着頭小聲道:“這裡不好,給你用的是容易燒滅的膏燭,毯子也是兔絨,你看都掉毛了,還有很多用壞的東西都沒有及時更換,夢沉峰照顧不好你,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照顧你。”
松聲彎起眼睛,眼眸裡盛滿星光:“我可是峰主最心愛的大弟子,你的師姐,何須你來照顧。”
“可是……”
松聲不給他反對的機會,擡手覆上他的嘴唇,縱身向上,在他耳邊輕輕說:“再說就沒意思了,能見的不能見的,我都見過兩回了。”
溫熱的唇瓣緊貼在掌心内,呼吸聲伴着咚咚心跳聲反撲回來,在寂靜的室内無比清晰。
裴雲晝瞳孔微顫,聲音悶在松聲手中:“你能動了?”
“嗯?”
松聲皺了眉頭,似乎不滿他還在叨咕,身體一松,退了回去。
裴雲晝見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忽然回過神來。
說救人一命當以身相許的是他,引誘人家的也是他,畏畏縮縮的還是他。
管理者慧眼如炬,他搖着頭辯解,不知真假的柔軟神情裡第一次出現了真實的慌亂。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
松聲長睫下的眸光乍亮一瞬,忽然傾身上前,猝然打斷他的未盡之言。
天道的無情與尚存的六欲在小師弟慌張的表情裡痛快相撞,長久泯滅的心火隻消一星錯位,瞬間燎原。
她主動步入完全适配于她的陷阱。
犬齒咬住了薄軟的耳垂,刺痛感與黏濕一齊襲來,裴雲晝身體猛地一抖。
她含糊的聲音在離腦海最近的地方響起,輕喘與某次迷離夢境的頻率趨于統一。
親昵溫柔的聲音灼燒他的理智:“我記仇,一刻沒忘你做過什麼,我是來讨債的。”
“我明白。”
裴雲晝忍着痛,極力舒展眉梢,揪住冰涼的衣領往兩邊用力一扯,勁瘦的肌理一覽無遺,玉色與月色融在一處,幹淨透徹到分不清彼此。
“救命之恩,是我虧欠良多,你願意取回籌碼,我很高興。”
松聲滿意地松了口,指尖一點點拭過他泛紅的眼尾,深深凝望着他:“無論阿舟究竟是誰,我都很高興。”
這雙眼睛裡沒有任何雜質,她無視所有的目的、身份,隻是單純地欣賞他容貌與本真——也許她根本就不在意什麼是本真!
單純,真是要了命。
裴雲晝顫顫的眼瞳驟然失去光點,手掌墊住她的後腦,激切地俯下身壓住她,忍耐經年的啜吻如狂潮般打落漫無目遊蕩的心舟,在逐漸染上绯色的月光下,浮起、複沉。
所有的懷疑、隐瞞、渴求都被野蠻的放在一旁,懵懂的摸索已然取得關竅,往昔歲月沒有一天能比得上此時此刻。
松聲半睜着眼,眸中含着水光,熟悉的聲音以一種未曾有過的旖旎情調起伏響起。他百般算計,好不容易才得來的虧欠,他願意傾盡一切去還給她。
她要的,都是原本屬于她的,他無有不從。
在一次又一次的深吻裡,澎湃的思潮倏地填滿暗夜。
不知過了多久,嘈雜的人聲清晰傳來,短兵相接的搏殺化作濃血染透月夜。
松聲醒轉,而裴雲晝仍在沉睡。
他一時半刻不會醒了。
松聲收拾出一套便裝,加上這段時間擺攤算命賺得的靈石,全部藏進芥子袋,再用符咒隐去芥子袋,小心翼翼合上了房門。
她本就是天降的管理者,來去孑然,其餘東西沒什麼好帶的。